未曾抚平的台阶

      作者：韦卓琦

      心里一直藏着一级台阶。

      五岁那年，父母忙于工作，把我接到奶奶家。那是一方宽敞的大院子，房子与院子间，隔着一级台阶，只是一级用砖石砌成的台阶。深色而又灰蒙蒙的，不大好看，却坚硬、稳固、不可摧，掺杂着些许不平的四凸。

      我生性爱玩闹，比别人家的孩子都要闹腾些，总是惹得奶奶不快。有一回蹦哒着，狠狠地绊上了那级台阶。五岁的孩子唉，倒是有些着急了又不知所措，只顾得上放声大哭起来。奶奶急忙放下手里的活，一路用她认为严厉的声线斥呵我。当看着我擦出血的膝盖磕在台阶上时，便真是气急败坏地斥责了。看着我哭得更凶，她外冷心热的模样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地，扶着我到那级算不上高的台阶坐下。她挺着背脊，似是以一个稍高的严肃的姿态对着我说话，却抵不过满眼心疼，侧坐在台阶上。

      看她眸光微一清亮，转眼便带着笑意从口袋捞出一块饼干给我，倒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求原谅，我们相互依偎在台阶上，我啃着饼干，掉了一地碎。眼角还通红，泛着泪花有意不落，缀在眼角，奶奶一手撑着台阶，一手拭去泪光和耳边的碎发，神色黯然。

      年前，抽空回了趟老家。那时的我早已被父母接回，在市里有名的中学读书。学业紧张，近乎是一学期才见上个几面奶奶。

      我和她坐在石阶上聊着天，丝丝花白的头发里，是年老的模样，奶奶弓着背却再也直不起来，一晃眼十年，台阶被摩平了，正值傍晚，夕阳照得通红，大片地挥洒自己的光辉，把我刺眼得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奶奶抬手替我擦干，我似是想起了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哭着吃饼干的模样，可笑可泣。我们同坐在台阶上，任由夕阳吞没我们的身影。

      台阶上，抚得去的是棱角，抚不去的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