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灵‖午夜回思的岁月
我什么也不想干。
你甘心就这样躺着吗？
甘心。
翻了一个身，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我的床前，照进我微咪的眼里，支撑着坐起来，宽大的睡衣松垮皱巴地搭在身上，揉着因为熬夜而酸胀的眼睛，凌乱的头发遮住脸庞，一个倒头，再栽回床上。
网课时代大学生精神抖擞的样子。
是不是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在慵懒的周末午后，在万千思绪里翻搅往复。该做的作业，该处理的事情，在周末之前的计划里一条条列出来的清单，要快点完成啊。
身体和大脑分离，不知道谁能获胜，此时习惯了做白日梦，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我究竟是为何而活着的。
1
人们说，越是小时候，越是懂得活在当下的道理，其实并不是因为懂得，而是思虑不周才考虑不了过去和未来的吧。
六年级的时候，我还是个活在当下的孩子，在小升初考试临近的时候写故事，做白日梦。在英语课上和同桌做小动作，在数学课上走神，在语文课上趴着睡觉。
每次家长会，叫优秀同学上台做演讲的，永远是那四个，上官涵，妍妍，枸杞叶，阿方。正好凑成两对，搅起八卦之风盛行，都是前途无量，门当户对，他们说。
我在中上游的位置默默注视着发光的他们，暗恋着枸杞叶，又自知不配。其实只要能看到枸杞叶在，看到他笑，和老师顶嘴，受老师表扬，也就够了。
市里的重点高中西田附属初中来我们小学招人，老师在班上通知我们去考试，只要通过，就能破格收入西田初中。
当老师公布考试结果时，我愣住了，枸杞叶要去西田初中了，听他们说，只要三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就可以通过。
而在老师公布招生考试日期的时候，我在桌上睡着了，也由于同样的原因，错过了摇号的名额。
内心激荡不已，第一次发现，以为六年的小学时光能持续到永远，现在也已经要失去了。
活在当下的我第一次考虑起了未来，要不要努力看看，考上和枸杞叶一样的学校。
小学毕业班的课程，语数外轮番轰炸没有喘息。有一天疲惫的我望着窗外的藤井树初中，一下子什么劲儿都失去了。想着，要是能进那里也好啊。
阿方跳过来问我，“阿秋，你要上哪个初中啊？”
我努努嘴朝向窗外。
“以你的能力，怎么能去那里？”他似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的心脏加快了跳动，是吗，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吗？
看见教室里堆积如山的作业，每天两张数学试卷还得必须考到九十分以上，我笑着摇摇头，够了，我的能力也就是这样了。
听说初中所学，除了语数外，还有生地政史物化。好想，好想逃脱语数外的魔掌，去学那些更有意思的小科目啊。
六年级最后的我，是这么想的，窥见一丝丰富的未来，就把它当成了追求的唯一目标。
2
进了藤井树初中，课业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好奇心和探索欲让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直到拔得头筹。想来也是，优秀的学生都去了其他地方，甚至连最好的朋友汀也和我天各一方，我便理所应当地坐上了鸡头的位置。
后来兴趣散去，一切又成了繁重的重复劳作时，我学习的动机成了不想让老师失望，不想让同学耻笑我前面的成绩只是运气。
有一次考了年级第五，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因为在藤井树这样的学校里，只有第一第二，才有可能进得了西田高中啊。
我的心里一惊，枸杞叶出现在我的梦里，内心深处渴望变得优秀，让他看见我，能离他更近一点，就好了，原来我一直还有着和他重逢的幻想。
于是，心里悄悄藏起一个人，不再为了老师和同学的目光而学，而是为了他而学。
所幸他曾是我生命的过客，让我成为一个勇敢的追光者。
后来啊，后来真的考上了西田，真的在高一的军训场上一眼就望到了强化班的枸杞叶，他冲上去把教官拉得倒在地上。
从平行班努力地被分到强化班，可能是天意，一共两个强化班，枸杞叶在一班，我在二班。
每次月考大考，年级大会上总会放出前二十的榜单。他出现过，而我出现在榜单20名的时候，他却落了榜。
我真的好想好想让自己的名字和他出现在一起，被所有人看见。
终于有一天，我挤上年级第五的时候，枸杞叶是第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激动地笑着哭。
然也许确实是有缘无分，开年级大会的时候，我已经背着行囊，去南京城里参加生物竞赛，没能亲眼看到我俩的名字并列在榜单的上下了。
说来也怪，自此以后，执念好像消失了，我不再为了他而学，不再追寻着想要靠近他。
3
失去执念的结果就是成绩大幅下降，也不知为何，尤其是数学，陷入了深深的瓶颈。
小高考结束以后，谁能想到兜兜转转，高中又变回了小学的时候，语数外轮番轰炸，心态又开始疲惫。
一次考试再次语数英全炸，我觉得自己完了，高考完了，大学没了，人生输了。
然后老吕走上讲台，开始朗读我的作文，还记得名字叫【流萤微光】，里头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尼采曾说自己是太阳，然后他疯了。
老吕的眼睛眯起来是一条缝，睁大的时候似有无数光亮满溢。那些美好的亮点都飞进和他对视的我的眼里，然后涌入我的心里。
我捡起了曾经渴望过又抛下的执念，做文字的拾荒者，把它们拼凑成动人的句子。
突然考砸的一切难过都不复存在了，就算一切都做得不好，只要能写好作文，就能接近梦想。
最喜欢老吕在课堂上吹牛，在上课有人走神或是打盹的时候，他会把教材放下，举起双手，盯着不认真听讲的学生，气势如虹地说一句“魂兮归来！”他还告诉我们许多，比成绩更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他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放起一首歌，“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将手插进裤兜”我偷偷望着窗外飞扬的云彩，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后来到处去问，知道这首歌，叫做【成都】。
高三要换老师，老吕上完最后一节课那天晚读的时候，我背着268句，背着背着，豆大的眼泪就一颗颗地掉在五三上，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搅混了大脑记忆的加工。我捧着那本老吕帮我买来的【美的历程】，想来想去还是没敢去找他写寄语，毕竟，还没有毕业。
那天独自下晚自习要回去的我，兜兜转转地赶上老吕。他走在我身边，对我说，“来聊聊吧。”我疯狂搜罗着脑海的话语，问要怎么样，作文才可以写得更好。
他说我的作文很有灵气，不要放弃那股灵动的感觉，不要失去初心，成绩不是一切。
我记得那个夜晚，微风吹起的时候，很暖，那些明亮的光点仿佛都撒落在我们的周围，向前延展铺设成一条长长的路。
方知晓，人生中总会遇到那么几个难以忘怀的人，将你的世界涂成彩色，在你深陷迷茫的黑暗中时点起明灯。
毕业以后回校宣讲，在宣传大学摆摊的地方，看见了枸杞叶，他还是曾经那个清狂的少年，但我已平静从容，不再看到他就难以自持，变的，是我自己的心境。
在食堂门口碰到老吕，他张开双臂的时候，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诚心拥抱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混在学生的潮流里远去，我没有哭，而是浅浅地笑了。
时光带不走的，只有你。
4
我把那些跌宕的情绪，想要追寻的事物，归结于执念，在生命的进程里，不断抛下和拾起新的执念，才发现最爱的就是当初拾起，经历大起大落依旧存在于心的东西。
为之憧憬的未来大学，已经变成了现在；想要为之倾注一生的人，还没有回来；周末的微醺午后，我能自由拥有自己的选择。
ddl在很远的往后，如今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没有灵感的时候，也不能草率下笔。
所以，我才甘心就这么静静躺着，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思来想去，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二十年发生的鸡毛蒜皮。
听过一句话说，因为学生生涯太过单调，所以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会像平静的湖面惊起涟漪，被无限放大，然后清晰地铭刻在脑海，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怀念的，是那些学生时代小小的美好和惊喜。
凌晨似乎最适合回忆往昔，因为这个时候，万籁沉寂，没有什么能来打扰。
想起义务教育的学生时代，花费最多时间的知识学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而那些片段的回忆，那些无可忘怀的人，改变我生命的人，从未失落于风。
那个曾经暗恋过许多年的男孩考去武汉大学，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QQ好友里，所幸心情不再因为他大起大落。
至于恩师老吕，我却一直害羞不敢问联系方式，但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看的吧，我知道，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某些人会一直在那里守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