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20多名家长聚集在纽约一所公立小学的门前，他们手举标语，上面写着：“拯救纽约优才计划”、“为孩子们留下优才计划”。同一天，类似的抗议活动出现在了纽约城的多个地点，连繁华的曼哈顿商业区都出现了近百人的抗议活动。

image image

迫使家长们走上街头抗议的，正是纽约市刚刚推出的教育改革方案：取消“纽约优才计划”。

“纽约优才计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项目？它为什么要取消？家长们又为什么抗议呢？

“纽约优才计划”，从4岁开始的内卷

纽约学生的内卷从4岁就开始了，这里的家长们相信：“4岁看老。”每年的一月份，纽约城中就会出现上万名4岁幼童奔赴考场的盛况，他们要参加的就是“纽约优才计划”的招生考试。

image

“纽约优才计划”是这个城市中青年成功之路的起点，它的目的是从4岁孩子之中选出“天赋和能力格外出众”的人才，把他们编入专门的班级和学校中，从幼儿园开始就进行特别培养。这个项目不仅教学内容比普通学生更广，进度也更快。

这些孩子在未来的小升初、初升高的过程中，还要继续经历分班、升学考试，通过层层选拔的“幸存者”们，未来就会成为美国精英大学的候选人。

对于纽约市的家长们来说，这是一条肉眼可见的“鸡娃”之路：考入“优才计划”，小学进入快班，初、高中考入名校，最后进入全国前50名的大学。而踏上这条成功之路的第一道大门，就是“优才计划”的考试。

这些4岁的孩子要经历一场综合智力测试，里面的题目包括了逻辑、数学、语言等。以一道逻辑题为例，题目中按顺序画出了三角形、正方形、三角形，然后让学生回答接下来该出现什么图形。

image

按照官方的选拔标准，只有答对90%以上题目的学生，才有了入围资格。每年达到这个标准的学生只有3600左右，入围率是24%，这和全美排名第40的弗吉尼亚大学录取率基本相同。

这些4岁的孩子只是通过了第一关考验而已。拿到了入围成绩后，他们才有资格申请“优才”学校，这个过程还要再刷掉一批人。根据纽约教育部门的数据显示，排名前5的学校，只录取正确率达99%以上的学生。如果一个孩子做错了两道题，他就会和这些名校失之交臂。

被录取的“天才”儿童们将被分到单独的班级、学校中，他们的学习范围更广，进度也更快。这群孩子将在小升初、初升高的考试中继续奋斗，直到最终进入著名大学。

不了解美国教育的人，经常简单地将其教育模式称为“快乐教育”，言外之意就是：孩子们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玩，没有任何学习压力。很多初到美国的中国家庭也常常惊叹，中国的数学教育太牛了，我们普通娃一到美国就成了学霸。殊不知，他们看到的只是普通公立学校的普通班级的一面而已，无知者最自信。

如果他们见过那些在公校快班、私校的学生，就不会再作出这么草率的结论。

70%“优才”学生都是白人和亚裔

只要有考试，就会有辅导班；只要参加辅导班，就有机会提分。

“纽约优才计划”的考试将自己归为智商测试。“智商”理论的创始人和鼓吹者们都有一个认识误区，他们认为“智商”是可以用标准化考试测出来的，考试数值就等于一个人智商值。于是，在其鼓吹者的推广下，出现了智力测验、SAT考试等考试，也涌现出了大学少年班、门萨俱乐部等社会怪胎。

“智商”产业认为：智商测试能够真实反映一个人的智力水平，这种考试没办法通过复习提分。这种先天有缺陷的理论从提出开始，就一路被啪啪打脸，打得最响的就是SAT补习班。

在纽约布鲁克林，一个名叫卡普兰的犹太人发现SAT考试有迹可循，于是他通过偷题库的方式对学生进行辅导，结果使得布鲁克林地区的学生SAT成绩有了大幅提升。后来他成立了鼎鼎大名的卡普兰教育集团。多年以后，一家中国公司如法炮制地攻破了托福考试，并成功在纽约上市，和它的“美国师傅”胜利会师。

“纽约优才计划”考试也是一样，上得起辅导班的成绩自然就好。

而纽约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考试之城，大大小小的考试辅导机构，覆盖了从4岁到18岁的所有学生。

image

一家名为“纽约聪明小孩”的辅导机构，就有“优才”考试的全套辅导课程。14节课的1对1辅导收费是2795美元，平均一节课200美元。这还不包括100美元的报名费。如果学生要求上门辅导的话，收费是3250美元。

这还不算贵的。如果学生要参加4年级全州标化考试的辅导，每节课1对1的价格就飙到了550美元。

一位父亲说他认识的几乎所有孩子都参加辅导班。她女儿在一所以STEM教学见长的实验学校上学，学校教学质量很高，但学生们还是会参加考前培训。

掏得起钱的才能提分，没钱的孩子就只能拼“天赋”了。

纽约教育部门发现，近年来“优才”考试的高分考生越来越多，导致所有的“优才”学校都出现了大量学生抢一个学位的情况。这些学生的种族比例也出现了倒挂现象。

纽约的黑人、拉丁裔学生占到了总数的70%，可在“优才”学校里，他们的比例还不到30%。这些“优才”学生绝大部分都是白人和亚裔。

市长离任前取消“优才”，家长校门前举牌抗议

纽约市长白思豪在2014年就职时就提出：实现教育公平，消除种族割裂。

口号喊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他一直拖到了执政的第7年，才决定拿纽约的顶级高中来开刀。

纽约斯塔萨特高中是一所顶级公立学校，它每年只招收895个学生，进入该校的唯一方式就是：入学考试。2019年，只有7个黑人学生入选；2018年，只有10个黑人学生；2017年只有13个。一年比一年少。而该校的亚裔学生则占到了74%。

除了斯塔萨特高中之外，其他的顶级高中也几乎是同样的情况。另一所布朗克斯科学高中在2019年也只收了12个黑人学生。

这样的情况，让民主党市长白思豪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于是，他提议取消8所优质高中的入学考试，修正录取流程，让更多的少数族裔学生（除亚裔外）进入这些学校。

关于高中的议题，市长只有提议权，最终的决定要由州议会投票决定。白思豪的提案立即受到了校友组织、亚裔美国人组织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种做法会降低学校的教学声誉，并且对许多同样低收入的亚裔学生非常不公平。

这个提议还没到表决阶段就流产了。

到了今年10月份，白思豪只剩下2个多月的任期，他决定在离任之前赌一把。他要求其管辖下的纽约教育部门委员会举行投票，废除“纽约优才计划”考试，彻底取消分班，让所有学生按就近原则入学。为了让优秀学生有进步空间，他一厢情愿地要求老师们能“因材施教”，在兼顾所有学生公平的同时，再给优秀学生提供额外的辅导。

连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强推一项教育改革措施，这在美国属于翻了天的行为。孩子们原本清晰可见的进阶之路，一下子就变成了开盲盒。

第二天，白思豪就迎来了全城家长的抗议活动，他们称：“不能让孩子的前途变成政客手中的工具。”共和党市长竞选人更是针锋相对：“只要我当选，就立即恢复优才计划”。连其同党的下一任市长候选人都站出来反对，他声称要找到一个更优的解决方案，兼顾到所有群体的利益。

就在白思豪焦头烂额的时候，中国已经宣布将在12个城市成立“基础教育综合改革实验区”，除了网上一条“缩短学制”的消息被辟谣外，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公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