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号列车（二）

微光

 我有个姐姐，她是位温和知性的女性，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姐姐站起来的样子。

  她一直在轮椅上面。

  那个在政府工作、很照顾我们的工作人员说，几年前我们遭遇了车祸，她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而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工作人员是姐姐多年的好友，父母去世之后也是他帮忙处理了丧礼和遗产。葬礼那天下着雨，我看见了他素来冷静的眼里的沉痛，姐姐单薄的肩膀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

  我难以理解那样的悲伤，浓烈得宛如乌云里面沉积的水汽，稍微拧一下就会把人淹没。

  尽管遭遇了这么多不幸，姐姐每天早上仍然微笑着把我送出家门，下午会帮忙提前准备好食材等我回家。她会编着冬天的围巾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会在夜里陪我写作业给我泡热乎乎的牛奶。

  “姐姐，要稍微去晒晒太阳吗？”我看了眼正在翻着书的姐姐，几缕长发自她的鬓间散落，她的面容平和且宁静，丝毫没有对命运不公的失落和怨怼。

  就算是神明看到了，也会为这个温柔女子的不幸而感到落寞吧？

  “好呀。”她抬头看着我笑了，那抹笑容如晨间的朝阳，温柔地抚摸过我的脸颊。

  我推着她到了阳台，搬家之前我和她商量着特地挑选了阳台足够宽敞的房子，能让她多晒晒太阳。

  初春的暖阳倾泻而下，晒得人头顶暖洋洋的，我倚在门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明天就要期末考了吧？”她浸泡在清澈的阳光里，眼睛亮亮的。

  “嗯。”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想起来期中考的时候，姐姐想收拾杂物，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接到她朋友的电话时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医院，翘掉了期中考。

  我看出来她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

  “抱歉啊，要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皮上摩挲。

  “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可以站起来就好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急不缓，“一直以来被你照顾，我真不是个称职的姐姐。”

  “照顾着你可不是我的负担。”

  不如说她才是出现在我空白人生的第一抹色彩。

  我还记得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脸，满布着关切和担忧。

  如果说要我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她，那一定是金色。温柔如和煦春风，灿烂如晨间朝阳。

  听到我的话，她轻轻地笑了。“要吃糯米团子吗？我去给你买。”姐姐很喜欢糯米团子，附近就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

  “好。”她点点头，“早去早回。”我带了钥匙和零钱，发现姐姐还在转身看着我，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是暖融融的，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也许此生都无法再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