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玩偶

女孩将手伸到卓心莲面前，轻声问：“姐姐，给你。你为什么哭？”

“姐姐没事，姐姐不要你的玩偶，谢谢你。”卓心莲看着眼前的女孩。

“姐姐给你吧，我还有一个，她俩是双胞胎，一个是小丑姐姐，爱笑；一个是漂亮妹妹，爱哭。”说着，女孩按下玩偶的肚子，原本玩偶丑陋的脸瞬间嘴角上扬，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真好玩！”卓心莲接过玩偶，学着女孩的样子按，玩偶再次发出笑声。

“妈妈说小丑是来人间种爱的，你看，我就是被小丑种过爱。”女孩指着耳朵下面的胎记说，“妈妈说，这是上丑种爱留下的吻。妈妈是不是？”女孩回头看着女人，女人笑着说：“是的。”

“小姑娘，拿着吧，希望小丑可以带给你快乐！”

“蕊蕊，我们该回屋睡觉啦！”

“姐姐，再见。”

“再见。”卓心莲拿着玩偶，看着母女二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总是很奇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那样开始了。

盼望着，盼望着，卓心宇终于出院回家。卓心莲急忙收拾书包准备上学，睡觉前又拿出课本，把这两天落下的课文看看，抱着书，带着笑进入梦乡。

第二天，卓心莲早早起来，一心惦记着上学，胡乱扒拉两口饭，抓起书包还没有迈出门。

“这几天在家看着小宇，别让他到处乱跑，免得碰着胳膊。”母亲边收拾桌子边说。

“为什么？我已经耽误好几天。我不管，我就要上学。”卓心莲手里拿着书包就要往外走，一把被母亲的大手抓住。“上学，你就知道上学，你不追他，他会摔断胳膊吗？你不看着他，你就下地干活，我在家看着他，你选。”

母亲的呵斥让十四岁的卓心莲满肚子委屈，“他不把虫子放在我身上，我能追他吗？你怎么不怨他？”

“一条虫子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废物东西！”母亲转身去后院。

卓心莲抱着书包坐在地上，把脸趴在书包呜呜呜的哭泣。

“在家陪着我，不用上学多好，你还哭！”不知什么时候卓心宇蹲在旁边，拿腔拿调的冷嘲热讽。

“滚滚滚，能滚多远滚多远，你就是我的克星。”三个滚字像追逐的海浪，以一浪高过一浪的力量被卓心莲扔向卓心宇，手里的书包也朝卓心宇砸去。

“你干什么，还嫌他折的不够吗？”书包还未出手，母亲的呵斥让卓心莲瞬间清醒，伸出去的胳膊连同书包一起迅速收回来。

“我看你也不想上学，干脆就别上了，以后跟着下地干活。女孩子上什么学！”张布珍抢过书包，一下子扔到院子里。

“把书包还给我，”卓心莲的呼喊和书包同时落地。书、本和笔盒散落一地，连同那个丑娃娃也被抛出很远。

卓心莲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跌跌撞撞奔向院子，如同抚摸着稀世珍宝，把书、笔、本一件一件捡起来，拂去上面的尘土，整整齐齐的放回书包。

三两步跑到墙角，双手捧起丑娃娃，摸摸丑娃娃的脸，轻轻掸去娃娃身上的土，小心翼翼的拿在手心里。两滴眼泪落在丑娃娃的脸上，卓心莲连忙用衣袖擦去，“对不起，丑娃娃，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

轻轻的按一下丑娃娃的肚子，丑娃娃露出笑脸，却没有声音。在手里翻动着娃娃，“丑娃娃，丑娃娃。”卓心莲嘀嘀咕咕，拽拽娃娃的胳膊，抻抻娃娃的腿，再按按娃娃的肚子。

折腾好一阵，不知碰到那里，娃娃发出两声笑，断断续续，总算是会笑了。卓心莲也露出笑脸，可是心依旧是压抑不住的疼。

那个夏天，对于卓心莲来说异常漫长，几天的不吃不喝依旧没有回到朝思夜想的校园。

每每看到躺在角落里的书包，卓心莲的心仿佛都在滴血，女孩子就没有权利上学吗？就没有必要上学吗？女孩子上学就有罪吗？为什么？为什么？

一声声质问划不破夜的寂静，卓心莲一次次醒来，眼角带着泪。

一晃六年，家里的每一块地都留下卓心莲的汗水与不甘，浇灌庄稼一年又一年的生长，庄稼拔节的声音撕碎卓心莲的心。

大弟结婚，家里多了吃饭的嘴，却不填干活的人，二弟离家上学。八十年代，22岁的农村孩子多半已经谈婚论嫁，卓心莲还是家里的主要劳力。

家，对与卓心莲是走不出去的牢笼。有时宁肯在地里干活，与飞鸟对话，与蝉聊天，也不愿意回家。

一切的寂寞终于随着姑姑到来而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