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那些故事
一
2007年初,我从银川坐火车去往西安,当时的硬座车厢非常拥挤,过道里挤满了各色的人。那种情况下,能有个座位显然是件幸运的事。我算是其中之一。
上了车,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微胖、遒劲有力的小伙,看上去话不多,却和我搭起了话,可能是看着我听MP3,也是一位音乐发烧友吧!
交谈中得知,他是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父亲在西安,母亲在银川,他常往返于两地,对西安和银川都很熟悉。在他的意识里,西安是将来的定居地,银川更是故乡。
问他为什么不在银川定居?他的回答很简单:银川生活太单调,以后能有出息的机会要小得多。相比银川,他更向往西安。他还补充道,如果能有机会在北京生活,他则会义无反顾地去北京。
他的选择很云淡风轻,只根据城市的繁华程度。
他对家的概念也很淡,没有家庭聚会,没有和谐共生,包括谈到他的父母,他更多是从生活本身的角度去看待,而非情感。
他的生活观也很独立,父亲母亲还有他自己,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包括生活方式和定居地点。虽各自有血缘关系,但彼此都是自由的,互不干涉。
我不知道他这种思想的形成是因为父母离异,还是泛西方思想的影响,但是他缺乏爱的教育缺少家庭温暖是显而易见的,从他和父母的关系上就能看出,不哭不闹,没冲突,没温暖,简简单单,程式化。
二
2009年暑期,我从上海回银川,卧铺车厢里大多是学生族,偶有几个不是学生,其职业也和学生相关。我的下铺就是如此,一个大学辅导员。
下铺的她,一头黑发盘在脑后,脸庞白皙干净,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贤妻良母。虽在上海工作多年,但身上的质朴全在。随她前往银川的还有她的母亲和女儿,她的女儿非常懂事,超出了那个年龄段的一种懂事。
一路上,我们愉快地聊天。她给我讲述了他和他丈夫认识并组建家庭的经过,无比艰辛,但非常幸福。
她的丈夫是个军人,恋爱时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占不上。她在西安求学时,丈夫在外地服役,她到上海当辅导员时他又在青铜峡服役,两人所有情感完全靠电话维系。公用电话时代,因为部队纪律严明,时间不自由,她有时会用一小时或者更长的时间等他的电话。就连二人的见面,也是她经常坐火车长途跋涉到他所在的城市去。
她们的结合更是不易,除了家长的反对,就是军人本身的特殊性,没有陪伴亲人的时光,没有规律的假期,即便有小假,也是根据任务,和她的假期完全衔接不上。所以,家庭里,挑大梁的经常是她自己,用她自己的话就是雌雄同体。
我感慨这种感情,但她很笃定,已将其上升到了信仰层面。
她的母亲跟我讲的更多的是她一个人带孩子的艰辛。从产检到生产再到孩子入托入园都是她一个人,原本她丈夫是有产假的,结果临时来的紧急任务让他又回了部队。
一个人带孩子确实不易,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情感上。尤其一个母亲带孩子,其经济上也存在困难。她告诉我,这些年来总体还过得去,她的工资用来支持家用,不够的时候娘家就补贴一点给她。丈夫的工资则用来打点复原的开支,夫妻二人多年来的心愿就是丈夫能早点复原,好解决二人两地相隔的问题。所以丈夫每每有点积蓄全用在此事上了。由于缺乏过硬的关系,复原的事总是被拖着,得不到解决。至今,他们还在为此事努力着。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军嫂,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军人家庭生活中的各种际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希望他们一切安好吧。
三
2011年,从北京去往上海的火车上,认识了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我对面,满脸沧桑。他操着一口地道南方口音,向我讲述了为何此行的原因。
他来自宁波,在农村长大,从小家贫人寒,他觉得很多人瞧不起他,娶了媳妇,连岳父丈母娘都小看他,经常指桑骂槐,嫌他经济能力不行。各种压力环境,让他对金钱有着无比的热望。
他先后打过各种零工,都不长久,后来做了卖早点的生意。一年半后,积攒了约一万五千块钱,那是他平生最大的一笔积蓄。但有天他听朋友说,在北京有个生意特别好,很多老乡都去做并且发了。他本就发财心切,现在又有机会,又有熟人介绍,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北上了。
到了北京后,各种莫名其妙的规矩,各种不着调的忽悠,他这才发觉自己进了传销组织。传销组织的可怕令他始料未及,想方设法出逃成了他唯一目标。所幸的是,他的逃离成功了。
此次出行就是他出逃后的头班火车,到了上海后,他还要继续转战宁波。此刻,他还是想赚钱,但更想回到家乡,回到老婆孩子身边,他无奈地表述着。
这是生活所迫的典型,也是赚钱愿望被又一生活意外击碎的典型,不知道每天的列车车厢里有多少这样的身影,唯愿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