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被时光荒废了的外婆桥

2018-07-10  本文已影响22人  彩凤知音

7月,夏意正浓,知了躲在浓密的枝叶里聒噪地从满天朝霞叫到夕阳西下。那带着焦灼的风吹拂着小路两旁修长的垂柳和阔大的芭蕉叶,它们随风舞动,向偶尔路过的行人展示着勃勃的生机。特别是那芭蕉叶的绿色,是有生命力的,在骄阳的照耀下竟能反射出强烈的光芒,十分刺眼。

我走在这条僻静的小路上,回头望小路另一头的桥,它孤零零地立在河上,栏杆墨迹斑驳,这是一座被时光荒废了的外婆桥。

这条桥有名字,叫新桥。过去,河上的交通靠木筏,而这座桥是第一架横亘在河面的石桥,在当年可是了不起的一座桥呢。它开通的时候一定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男女老少更是喜上眉梢、赞不绝口。

而这条桥通往外婆家,所以它在我心里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外婆桥。

其实,连我站着的这条小路,也早已如同外婆桥一样被时光荒废。水泥的路面早已看不出当年的样子,地面裂地东一块西一块。各种各样生命力顽强的小草占据了这些裂缝,挣扎着向上生长,现在竟也有了一定的规模,想要除去也不容易了。当然,怕是没有人会来除去它们,走这条路的人寥寥无几了。

我独自走在这条虽然荒废多时但树荫葱茏、一派生机的小路上,把眼光望向树荫的深处,那里就是外婆家了。

现在正是龙眼和黄皮果成熟的季节,我走到小路的尽头,转弯上坡进入外婆家的村道。村道两旁的龙眼树和黄皮果树都被满树丫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腰。再过些时日,这些果实就可以采摘了。

小时候到外婆家,外婆总是在家门口笑盈盈地迎接我,乐得合不拢嘴:“我的大孙女来了。”外婆是从来不叫外孙的,所有的孙辈她都统一称作孙子、孙女。进屋后,外婆总是把珍藏起来的、好吃的东西塞进我们手里、口袋里。我不爱吃零食,总是拒绝外婆的饼干、糖果,她一边追着我要我吃,我一边在屋里小跑说不吃不吃。直到外婆假装生气说不要算了,才不情愿地接过来放进口袋里。

现在想来,年少的我总是辜负了外婆的疼爱孙女心意呢!

走过果实飘香的村道,我来到了外婆门前,自个推门进去。大门翻新了几次,很漂亮,但门前却少了那个见孙女来便笑逐颜开的外婆。

我走进屋里,外婆坐在一张矮矮的板凳上,抬眼看我,笑了,“我的大孙女来了。”还是这句话,说话的人却衰老了那么多。

“他们都说我你最疼彩凤,是啊,我最疼你。”外婆瘦骨嶙峋的手早已成了枯黄色,上面布满了暗黑色的老人斑,她用像落叶一般枯黄的手在我脸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带着自豪的微笑,就像抚摸当年那个年少的孩子一样。

我和外婆一起坐着,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很多话,我心里有些忧伤。因为从外婆的话里我知道,老人家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很多事情东一茬西一茬地编织在一起。但有一点她没有糊涂,她知道我是她的大孙女,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才会来看她一次。

“你要回来啊,要回来看我啊……”外婆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我手背上拍打着,声音绵长而微弱,她早已朦胧的眼睛看着远处的群山和天空,不时看看我,眼神里带着笑。也许她能想象的远方就在山的那一边,在天的另一方。

我多么希望时光能够稍作停留,让我多陪伴外婆,让她不要老得那么快。那个健朗、能同时带几个孙子孙女的外婆,带着我们走过外婆桥去上街的外婆,消失在了时光里,留存在我的记忆里。那些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要走了,外婆拉着我的手送我到大门口,嘴里说着:“要来啊,要来啊。”我答应着:“会来的,会来的,你回家去啊。”转身,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地离外婆远去。

我总是回头,像小时候离开外婆家一样,一直到看不见外婆的身影才径直走去。

我没有走外婆桥对面新建成的大桥,也不曾打听过这座大桥的名字。我沿着已经荒废的小路,走上了外婆桥。

寂静的桥体,干净的路面,只有风和雨亲近它的桥身,偶尔会有停留的燕雀来吧。我俯在桥栏上,看桥底下奔腾向西的河水。河水清澈但幽深,见不到底。阳光打在河面上,金光闪闪,像一面能够把人带入幻境的魔镜。

这幽深的河水,曾倒影过外婆挺拔的身姿,曾倒影过我们幼小的身躯。如今,我看倒影中的自己,早已是大人的模样,高大强壮。若是外婆能来到这座桥上,看见的就是一副佝偻矮小的身躯了。然而外婆已经衰老到走不出一里路了。

我长大了,外婆却变小了。

凝视着缓缓流淌的河水,看着河水一路向前不回头的样子,我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又快速吐出。

外婆,我会回来,走过外婆桥,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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