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黄瓜引发的两村械斗

2018-08-27  本文已影响171人  襄楚

一根黄瓜引发的两村械斗

春秋时齐相管仲曾经在《管子》一书提出:“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

    意思是:人最最需要的莫过于衣和食,在衣不暖、食不饱的情况下,要百姓忍饥受冻去讲求礼节荣辱,根本做不到。要讲求礼节,提倡荣辱,首先要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因此,各朝各代历来重视农业生产,将之作为国计民生的大事来抓,丝毫不敢懈怠。

而对老百姓而言,民以食为天。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不仅要拥有自己的土地,而且要在土地上辛勤耕耘,更要采取措施保护自己的土地以及粮食等劳动成果。

在中华几千年的传统农耕时代,土地就代表着资产,粮食代表着富裕,在老百姓眼中自然就成了金贵物什。

所以,就有了《水浒传》中花和尚鲁智深在大相国寺为看菜园子脚踢泼皮、倒拔杨柳的壮举。

所以,就有了清朝宰相张廷玉“千里捎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佳话。

所以,就有了各朝代为争名逐利而骨肉相残的悲哀。

所以,也就有了为地界边缘摩擦而宗族械斗的悲惨。

而自清代以来,在侯庄街最近的几百年历史上,无论村内村处,也发生过多次为争地界而发生的小摩擦,最多不过都是三五个人的小闹小闹,既不影响两家的交往,也不影响与周边邻村的关系。

而上百人的械斗,则发生在五十年前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是侯庄与刘庄两村的群殴械斗事件。这是边坊几个村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群殴械斗事件。规模最大,两村参与人员达三四百人,影响也较广,至今仍有人谈起来惊心肉跳。

事件的最初起因只是因为一根黄瓜引发的打人事件。

1959年到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人们从饥饿的边缘线上挣扎过来,命是保住了,粮食紧张的问题始终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饥荒依然是人们面临的大问题。

当时修武县化肥厂还没有兴建,尽管人们“庄稼不上肥,就是瞎胡混”的思想意识有些增强,不过由于传统的耕作经验和对农业科学技术的认知普遍缺乏,对当时的土壤只是一味地追加农家肥增加地力,造成许多农田养分失调甚至土块板结。

虽然,每个生产队都有各自的菜园子,但是由于产量低,菜园子里尽是一些萝卜、白菜、黄瓜、西红柿之类的大路菜,都是按照农户人数多少来平均分配的。

更何况物资贫乏,各种物资都需要有购物票证,买粮需要粮票,买油需要油票,买布需要布证,买糖需要糖证,远远满足不了群众的营养需求。

人们普通缺油少食,营养不良,饥肠辘辘。

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的1965年,“大四清”运动正在进行的那个五黄六月丢麦炸豆的夏天中午,人们正在村子东北角闫家坟地块的场上打麦子。

火辣辣的日头老毒毒,几乎要把人晒出油来。人们收拾家伙准备收工。

却听到村子南边菜地里有个女人在大声叫喊,“打人啦!打人啦!救命呀!”

村子里的菜地,在村子最东边。村子的菜地畦为东西走向,中间有埂。

南边是一条通向京里村方向的弯曲道路,东与刘庄村的地块相邻,北边是侯庄村闫家坟地块。

两地块中间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边界,中间有一个堆砌的土堆作为界桩,当时两村的人们称之为“小界冢”。

“小界冢”东边有一座烧砖的土窑。

侯庄村的菜园地在解放以前是秦定孝(铁头)、秦清孝(铁旦)兄弟两家的园地(水浇地),与刘庄村的李某(一说是董某,未考证)相邻。由于吃地问题,两家曾经有过小的摩擦。不过,土地改革以后,土地收归集体以后,两家一笑泯恩仇,这事就过去了。

此时此刻,已经是十一点多快十二点钟的时候。

一个女人的大声尖叫声,让正在打场收麦子的侯庄街汉子们吃了一惊。

人们掂耙拿钗纷纷赶向出事地点。却看见一个男子与村里的女社员秦某扭打在一起。

经过询问,人们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刘庄村的刘某(事后人们才知道姓刘)从砖窑东地拾麦回来,经过侯庄菜园。由于天热难耐,顺手摘了一根黄瓜。

而正好被侯庄街看菜园的秦某看到。

秦某就责备刘某,“你干啥哩?这么个大人了咋不学好哩,就学会小偷小摸了?”

刘某脸上挂不住,就顺嘴顶撞道,“啥鸡巴小偷小摸?吃根黄瓜也算恁妈哩小偷小摸?”

“你嘴里吃屎啦?跟谁带把儿(修武方言,指说脏话)哩?”

“恁妈哩。就跟你带把儿了,咋啦?”

“恁妈哩恁妈哩恁妈哩!你偷黄瓜还有理啦?”

“老子吃根黄瓜也不犯法!恁妈哩,你简直就是一个缺打货!”

“你还敢打俺们?你打你打你打”

“打你咋啦?你还能帮(修武方言,掰取)下来?”

刘某顺手给了秦某一巴掌。

秦某也不甘示弱,一边喊着“有人偷黄瓜打人啦!”,一边不依不饶,对他又抓又挠。两个就纠缠到了一起。

老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

吵架都是两个人吵架,一个人总是吵不起来。往往是话赶话,一言不合,说摽了,才有了矛盾和纠纷。

这一男一妇,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打在了一起。

侯庄街自古有习武之风,侯庄武故事远近闻名,村里的汉子们没事就习武强身。

他们不惹事,但是从来也不怕事。

一看见村子里的女人挨打,一些年轻人就开始愤怒了。

一个外村人,来摘吃根黄瓜也就算了,还出言不逊,伸手打人,这哪行!更何况,自古是好男不跟女人斗。欺负一个女流之辈算啥本事?

十多个年轻人就嚷嚷着,扬言要教训刘某。

刘某见侯庄街人众势众,虽然心中有些胆怯,却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仍然骂骂咧咧,“咋啦?凭恁侯庄村的人多?!俺不怕恁。有本事,单挑!”

“去恁妈哩!”村子里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气不顺,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刘某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嘴里不停地骂道,“叫你偷黄瓜!叫你打女哩!叫你张狂!”

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一个人,侯庄街随便掂出来一个汉子都能应付。

大家伙们就在旁边看热闹。

没成想,刘某从地上爬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一边跑一边嚷,“敢打我?!你们等着!别走!”

村子里打人的小伙子嘿嘿嘿地回了个冷笑,“你就是一个缺打货。打你了,你还能翻起多大个浪?”

侯庄街与刘庄村并不远,只是三五百米的距离。

对刘某威胁人的话,侯庄街的人们并没有太在意。一边劝说着秦某,一边在水沟里洗手洗脸,准备散场各自回家。

让人没想到的是,刘某不知道怎么搬弄是非,竟然领着刘庄村二三十号人,甚至有的人手里还拿着木钗、铁锨等家伙什儿。

看见刘庄村呼啦啦的一群人打过来,有人喊了一声,“快操家伙呀。”

人们纷纷寻找能拿的东西。

正是井拔歇晌(修武方言,大中午)的时候,两拨人见了面,一边叫骂,一边就开了战。

一时间,你一拳,我一脚,打的天混地暗,不可开交。双方互有受伤。

由于侯庄村的小伙子们都爱练武术,在群殴中吃亏小一些。

刘庄村不少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是,他们并不示弱,有人再次跑回村子喊人搬救兵。

刘庄村子里,刘姓、董姓、张姓、祁姓、姚姓都是大户人家。一听说这事,立刻摇旗呐喊,前去助阵。

由于距离村子较近,眼见对方再次来人,人多势众,侯庄村有人跑回到村子里,开始在大街上紧急敲锣,召集大家前去帮忙。

秦姓、曹姓、闫姓三大家族和其他一些小户的人们蜂拥而上,前往两村边界处。

从中午大约十二点到下午五六点,群殴不断升级,事态逐渐扩大。

双方先后群殴三次,纠集总人数达到三百多人。

两村群殴的消息象是长了腿一样,飞快地传到城关公社党委。当时公社书记是萧凤林(未考证)。他听到消息后,立即通知侯庄街和刘庄村两个村的党支部以及两个村的工作组全体成员,全部到械斗现场进行劝阻。同时,安排公社几十号人赶赴现场。

两村干部、两村工作组成员到达现场以后,先是手拉手在人群中间砌成了一堵人墙,将两个村参与械斗的人们进行隔离,确保事态不再恶化。

随后公社有关领导带队到达现场。

按照公社要求,两村干部和工作组人员劝说人们散去,各自回家。各村安排人员将受伤人员送到本村的医疗社进行包扎治疗。

当晚,在公社领导的组织指挥下,两村的工作组开始逐家入户,进行大规模调查。

面对强大的政治高压态势,因害怕追究责任,无人敢说实情。

为此,对侯庄村和刘庄村的村干部在城关公社会议上受到了严肃批评。

这次械斗,没有官方记载。对双方的人员受伤情况和财产损失,也没有官方统计。

但是,据有关人员讲述,侯庄街受伤六七人,刘庄村受伤二十多人,均为皮肉伤等轻伤,无一人死亡。

关于双方庄稼遭受损失的情况,侯庄村菜园地有二三亩地的菜被践踏殆尽,刘庄村约有四五亩地的玉米苗尽被破坏,不剩一苗。

此次虽然直接损失不严重,财产受损不大,但是在人们的心里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械斗发生以后,两村不结姻亲不来往。十多年以后,才冰释前嫌。

究其原因:一是贫穷,都是贫穷惹的祸。由于生产力低下,农民生活水平较低,对土地、粮食以及收菜的依赖性仍较大。二是农村宗族势力仍然处于上风。

值得庆幸的是修武县城关公社党委的及时处置,方法妥当,才确保了大局的稳定。

这次械斗,是侯庄街和刘庄村历史上灰色的一页。

今天再次撩起这块隐隐作痛、外人不足道也的旧伤疤,目的不是让人们掀起仇恨,而是痛定思痛,引起心灵的反思。

庆幸的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政治制度清明,社会秩序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人们和谐相处,仇恨早已化解,械斗之事才不再上演。

春风化雨,回眸一笑解恩仇。

一拃没有四指近。

有一个友好和睦的邻邦,是一件善事。

2018年8月23--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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