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座位

贺老师大模大样的走进办公室，挤走别的老师坐在对面，说：“我的儿子在你班上，在南行第四排坐，你知道吗？他向我反映，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听不清楚老师的话，你就给往前调一调。”我说：“原来面皮白净、眉鼻眼向外鼓突的那小子就是贵公子！不见戴眼镜！不过既然是大侄子近视，好办！别的权力没有，调换座位的权力还是有的。”另一位老师插嘴说：“他的个子有178厘米。”我咬着后槽牙说：“没问题，就包在我身上，您就放心吧。”

学生座位的第一排，中行右手，紧靠讲桌，老师只要一低头，目光就落在那里。学生在课上打瞌睡、做小动作、走神，无时无刻不在老师的法眼里。如果有幸遇上的老师不是喷壶嘴，学生又积极上进，上课秩序再不好也影响不到那里，即使遇上突发事件如地震，第一个逃出教室的学生就坐在这里。可以说是学生们求之不得的上好佳座。

星期一下午第七节课，学校“法定”的班会时间。我说：“今天的班会我们调整两个学生的座位，小川，把你的书籍整理一下，来第一排坐，和吴蒙对调一下。”吴门一愣，马上镇定，收拾书籍。学生们嘁嘁喳喳，我解释道：“小川眼睛近视度越来越高，家长说本打算带他配副眼镜，可医生建议先理疗一段时间，看能不能矫正过来，一旦矫正过来就不用戴眼镜了。我给他调配座位的背后原因就是不想看到咱们班又增加一副水汪汪的大眼镜。”借助善的名义的圆谎果然奏效，同学们闭嘴，他俩也无声却响动很大换过座位。

贺老师大模大样的走进办公室，再次挤走别的老师坐在对面，愠怒使得鼓突的眼睛充血，胖脸酱紫，胡茬外冒，像极了烤焦的面包上面的黑芝麻。粗声大气的说：“好你个白老师，白班主任，哥哥说话等于放屁！冇求你前小川还坐在第四排，现在可倒好，坐到最后一排！据他说是被同学们挤兑的，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不听你解释，你要不把小川的座位调换到第一排的那个位置，我就翻脸了。”已经翻脸了，还用说。

“不用你叫他大侄子，他没你这样的叔叔，你也不是我的兄弟！你更不用假惺惺。”看来，关系要破裂，赶紧修复。

早自习，我叫游太到办公室，直奔主题：“据老师们反映，我也观察，小川在上课时要么走神，要么说话，要么抟小纸团打弹人，扰乱课堂秩序，影响老师教学。他的自律性差，必须放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时时监视着才行。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和他换的座位，赶紧调换过来。”游太可怜兮兮的样子问：“老师不想知道原因？”我一推手，摇摇头干脆地说：“不想！”

下午第八节课，教地理的张老师递给我一支烟，打着火，自己也点着一支，抽着，说：“小川那赖小子有跑到最后排坐了，你注意到了么？”我说注意到了。他问你知道原因吗，我说估计是不想在前面坐。他神神秘秘的说：“有位学生对我说，小川把座位卖了，20元。财商高，做生意的好料！”“什么？真的？”一口烟呛得我咳嗽到缓不过气来。

游太、李刚犯下滔天大罪似的嗫嚅着：“是他要卖给我们的，不是我俩要买的。20块，先后收入40块。不信，老师可以问他，也可以问同学们，都知道，就瞒着你。”

小川走进办公室，笑的牙齿外露，鼻梁高隆，声言“再让我坐第一排，就退学”。卖座位的钱买苁蓉抽了，还给他俩抽了两根，花光了，身上没钱，你看着办！

初三政治办公室，我面对贺老师站下，客客气气地说：“您的儿子智商高，头脑灵活，眼光独到，能够及时的发现商机，抓住商机，是块做买卖的好料！你知道吗？是他自己把风水宝地卖掉，先后收入40元钱，现在又跑到最末排坐了。为了安排照顾他坐在那里，我向同学们捣鼓扯谎，蛮不讲理，使用强权。我是冇本事管他，要么顺其自然，你再不要找我，要么跟校长反映下了我的班主任。不过先把你儿子卖座位的钱还给人家！”

这个学期将近结束的时候，我借故推掉班主任。不过，在我还当班主任的时候，贺老师再没有为座位找过我，也没有还那两学生钱。

去年，跟那班的一个学生坐下聊天，无意间知道，小川高中毕业后考上呼市一个专科学校，以优异的综合成绩毕业，受蒙牛聘用，做到蒙牛驻北京某区的总代理，高一就表现出来的经商头脑，一旦投身商海，必定是如鱼得水，得其所哉！

有时禁不住胡思乱想，小川假如当了老师，会不会继续发掘座位上的商机？在小小的塞外托县不可能，其他地方呢就不好说了。不是时不时的爆出家长以一二千元给孩子买个好座位的丑闻吗！不是网上爆出在一些大城市的中小学，家长花一万块钱给孩子买班干部的奇闻！看来孟夫子两千年前总结的道理得从新解读：青不出于蓝而胜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