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一勺老干妈吗?
落地那天,我觉得空气里霾的味道都有些香甜。
街口的烧烤架着硕大的金属烤炉,气宇轩昂,闪着银光的排气管扬起它骄傲的头颅向着晚上10点人已稀疏的街道流畅的吐着白雾,真有点气吞山河的意思。兰州拉面的招牌依然活跃,揉面的小哥揉捏切拉一气呵成,只见他手腕灵活的一转一甩,面团就从水桶型塑成了微胖又从微胖摇曳成了竹竿,最后又转换成了一根根随风摇曳身姿的柳条等待拂动汤汁了。那塑形的效果真真是比健身房的操课快多了。铁板鱿鱼的铁板在远处滋啦滋啦的躁动着,而我随手转入一家便利店绑架了一瓶黄小茗。啊,我终于告别了靠漂洋过海运送老干妈养活留学生的国度了,小茗同学入口的时候,我这样想着。
而仅仅在1天前,我还在碧海蓝天,鸟语花香,碧野千里,空无一人的玉米地中为了买一根冰棍驱车若干公里。在那里,喜聚一堂的中华儿女都说来自“幸福黔南,生态之都”的贵州女士陶碧华是我们共同的干妈。
在国内上学的时候,我也曾每日三省吾身”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那时候也曾有过很多”无物可吃“的烦恼日子,是吃东苑的麻辣烫还是西苑的炒饭呢,是点宿舍楼下的鸡锁骨还是学校门口的肉夹馍呢,思绪在各食堂溜达一圈以后常常无精打彩的溜回来然后长叹一声,甩锅学校:学校真是不懂创新,一潭死水,使我们这些祖国的小骨朵无物可吃,无物可吃。可是当我在13小时的时差之外呆呆站在学院的咖啡厅看着那整齐排列着的G2G草莓花生酱面包(物如其名,两片吐司中间夹着酱,听到一个散发着鲜肉气息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一个刚跑完步的美国小哥开心的对他的同伴夸赞学校咖啡厅深得他心,售卖美味的草莓花生酱面包时,我的心向母校深深的忏悔着:原来直到失去,才会明白你醋溜白菜里的心意,牛肉炒饭的浓情,酱香鸡蛋饼的牵挂和自选麻辣烫的宠溺。
但好在,我遇见了老干妈。
老干妈,又名留学生的亲妈,从我党的发源地向我们走来。
尽管它小巧,但是站在李锦记的红烧肉酱,海天的豆瓣酱或者镇江的香醋旁却毫不逊色。尽管它朴实,但是那洋溢着”洋气“色彩的黄油盒或者芥末管旁边却不掩光芒。它喜庆的红色瓶子和瓶子上陶碧华女士朴实坚毅的神情都像祖国那温柔的手将我包围。刘瑜在《送你一颗子弹》里面曾经将自己的留学生涯划分为“前饭遭殃时代”和“后饭遭殃时代”。每每读到,我都为她扼腕叹息,因为她没能与留学圈”食代姐妹花“的另外三名成员老干妈,橄榄菜和豆腐乳成功会晤。而其中最是我心头好的还是老干妈。毕竟饭遭殃也只能与饭共舞,而wuli老干妈下的了面,拌的了饭,还能化身火锅底料,可为性价比之王。好在儿行千里母担忧,女行千里有干妈。在老干妈走进我的生活之后,只要一勺,自家煮的清面也有了岐山哨子面的余韵,隔夜饭再利用的蛋炒饭也增添了大厨名作的气势。在期末的清晨,在赶due的午后,在开花城那些10月飞雪,四月结冻的夜晚,老干妈都坚守着我的味蕾,使我的每一个饱嗝里都透着它的气息便不至于落入美帝国主义试图降低我食色之都人民味觉坚守的圈套当中。
而如今,在参杂着烧烤,拉面,小吃的夜色里,那神奇的小红瓶也回归到了它调料柜里那并不突出的小角落,就像它没在美帝与我同甘共苦以前一样。当我坐在家里随手打开一个外卖软件,就有各地美食沐浴更衣随时准备投入我怀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我的老干妈。我的饮食生活和老干妈在我饮食生活中所占的位置都回到了normal模式,可是每每想到老干妈,我总会从胃里翻上一个温情的饱嗝儿,因为我知道,明天等待我的世界即使陌生残酷,我那飘香的老干妈依然在那里,不管我凯旋而来还是铩羽而归,它都会许我一勺辣油和一个飘香的饱嗝儿。
文/黄银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