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三千米
一九八七年我刚刚把小麦收割完毕,就和比我小九岁的隔房内弟上了煤矿。当时我已二十七岁,两个孩子的父亲,生活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听说煤矿好挣钱,所以就和他们一起上煤矿。还有他们本组的几位,互相都很熟悉,他们在煤矿已经有好几年了。
从我们老家一同坐船,沿着汉江而上,来到了陕西冷水火车站,买了车票,坐火车到了陕西旬阳。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坐大巴从旬阳、镇安、柞水,经过秦岭到了西安。过长安街时看到那种繁华的街市景象,使我心中朦胧的产生了一些诗意,便写了一首七绝:《从秦岭过长街》作为纪念。
长安街市好繁华,依次商楼四五家。
酒肆歌厅随处是,人来车往乐无赊。
由于是第一次出门,心中充满了好奇。从西安的古城墙,联想到了古代帝都那辉煌景象和充满诗意的唐朝……。
一、
又从西安乘车过富平到铜川再翻过一座大山到了人字沟,开始过起了煤矿的生活。
铜川的山这边和山那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当时就冷了一大截,到处种的小麦已出齐备,玉米还杲青枝绿叶,挂着红胡子。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荞麦开花的奇观,和硕大的土豆,漫山遍野的核桃……。
当天下午我们就登了记,给我们发了矿灯和安全帽,老板给我选了个最亮的矿灯。
晚上开饭时,饭堂的小伙计见我是个新来的,便向我点点头,示意友好!我也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拿馒头时他还特意挑了大一些的给我,舀土豆和包菜汤时,也比别人的汤多而稠,其他人看了好生羡慕,不免多看了我一眼,以为我们是亲戚或朋友关糸。而且他每次都这样,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时遇到的贵人。
第二天老板没有叫我们下矿井,而是叫我们在外面翻矿斗,看到堆得象山一样的煤堆,心中不知道有多感慨,里边矿车连续不断地向外拉,外面的卡车又把煤一车一车地拉走,运往全国各地。
煤矿都是三班倒,中午下班时从矿洞里走出来二三十个工人,一个个黑得像个非洲人似的,安全帽下只看能到两只匆闪匆闪的大眼睛,两张红红的嘴唇和满嘴里白白的牙齿,很有一种幽默的味道,我看了即想笑又想哭的感觉。心里升腾起一股寒意,回到宿舍就在我的记工本上,写下了满满几页纸的自由诗《煤黑子》:
煤黑子
有谁能瞧得起
没有别人
只有我们自己
……
写了一百多行
多年以后,汉江河里涨大水,我没来得及把东西搬走,连同我的一些书籍都送给了龙王爷,还把我的那些曾经的《诗集》也全部冲走。
二、
矿老板姓杨,兄弟俩合伙,大老板整天不亦乐乎,包了几个矿。他们又在老矿洞的不远处开了个新矿洞。二老板安排我们在新矿洞的洞口盖个新房子。由于我是新人手,初来乍到,见到什么都新鲜。老洞口那两个大绞车,由两个女生一人掌控一个,整天没闲着,从矿洞里顺着铁轨拉出一大串大串煤罐车,都是装得满满的煤。
几个月来,把我从家里带来的几套衣服和被子全都染得黑黢黢的,尽管我每天洗澡,也染得也像一条黑色的蛇皮袋子。
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直到脖颈。每天跟着他们一起。他们都比我年龄小,有一个比我小两岁,在家是个很好的木匠,他的小弟才刚刚毕业,比我内弟还小两岁,内弟才刚刚十九岁,到煤矿已是好几年了,据说他们已经存了很多钱。
他们在煤矿有很多的经验,我是无法和他们比的,他们会说很多煤矿的行话:什么冒顶、进巷、支矿架……。他们对盖房子也很是精通,盖了十来天就盖好 了,二老板看了很满意。
二老板又安排我们在新矿井巷道里搭矿架,继续打那还没有打通的巷道,辅铁轨。几千米深的巷道我们每天走上走下。才开始的时候,在巷道里,上班我要走在最后面,下班的时候我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巷道里每滴一滴水或掉一块泥都会发出很响的声音#,听起来很叫人害怕,后来习惯了,就像没听见似的。巷道里的岩石很坚硬,风钻机都打不动,打下来了,见了风和水就成了稀泥。
巷道终于打通了,谁知道打到了老巷道里。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以前开釆过,里边阴森可布,寒风袭人。一层二层,纵横交错,互相连通,四通八达,没有尽头,里面空荡的。一层与二层之间有二三丈那么高,全是煤层,煤层厚质量好,而且都柴煤。二老板一声叹息。本想挖一个新矿井,大赚一笔,没想道挖了一个废井。
井里还有不少剩煤,煤洞的煤邦都压塌了许多,东倒西歪,我生怕合山都塌了下来,有些矿洞因为封闭的时间太长,见了空气就自然起来,有些巷道积了很深的水,有的巷道还用水泥封固。二老板说:这些的矿洞就别动了,一旦挖通了巷道的水会流到一起,阻塞整个巷道,使你跑都无法跑出去。二老板还嘱咐了很多很多,还有什么瓦斯,要我们注意,在井下千万别吸烟,如果引起瓦斯爆炸,整个巷道就像猎人的火药枪,扳机一扣火药就会喷薄而出。他还对我说:不远处的一个煤矿就曾发生过瓦斯爆炸,是很可怕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