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记事

老张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光秃秃的梧桐树发呆。树杈上落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这打火机是女儿去年送的父亲节礼物，外壳上还印着"最佳爸爸"的字样。

屋里传来妻子收拾碗筷的声音，叮叮当当的。老张知道，妻子这是故意弄出动静来提醒他。果然，没过一会儿，妻子就站在了阳台门口："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老张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捏在手里把玩。他知道妻子说得对，可这烟是他现在唯一的慰藉了。公司最近在裁员，他这个年纪的，说不好哪天就被优化了。房贷还有十年，女儿马上就要高考，补习班的费用一个月就要好几千。

"老张，"妻子的声音柔和了些，"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我看你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张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高楼。那些玻璃幕墙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是一面面镜子，照得他眼睛发酸。

"你说，咱们闺女能考上重点大学吗？"妻子又问。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在老张的心上。他想起女儿书桌上堆成小山的试卷，想起她凌晨两点还亮着的台灯，想起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女儿很努力，可现在的竞争太激烈了。

"我去上班了。"老张把烟塞回烟盒，转身进了屋。

30路公交车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老张被人群推搡着，闻着各种混杂的气味。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刚来这座城市打拼时的样子。那时候虽然穷，但总觉得未来充满希望。现在呢？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蜕了太多次皮的蛇，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要耗尽了。

到了公司，老张发现自己的工位上坐着个年轻人。主管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老张啊，这是新来的小刘，你带带他。"

老张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是公司惯用的伎俩——让新人熟悉业务，然后替换掉老员工。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始教小刘操作流程。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张收到女儿的微信："爸爸，一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我退步了。"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老张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在了地上。他连忙回复："没事的，爸爸相信你。晚上回家我们一起分析原因。"

放下手机，老张觉得胸口堵得慌。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总是缠着他讲故事。那时候他讲得最多的是《白蛇传》，女儿特别喜欢听。每次讲到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女儿都会红着眼睛问："爸爸，为什么好人要受苦呢？"

是啊，为什么好人要受苦呢？老张望着食堂油腻腻的窗户，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知道，自己必须撑下去，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

下午开会的时候，老张主动请缨接下一个棘手的项目。主管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还是同意了。散会后，老张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鬓角的白发也多了几根。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像蛇一样，在寒冬里蛰伏，等待春天的到来。因为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是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晚上回到家，女儿还在书桌前学习。老张轻轻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休息会儿吧，爸爸给你热杯牛奶。"

女儿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爸爸，对不起..."

"傻孩子，"老张笑着说，"一次考试算什么？爸爸相信你。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就讲你小时候最爱听的那个..."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父女俩的身上。老张知道，这个蛇年注定不平凡，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