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记

          一头凶猛的公羊，朝院子里玩耍的二姐冲了过去，二姐被一头打倒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爸爸赶紧用鞭子把公羊赶走，然后，把它拴在门前那棵核桃树上， 作为惩罚，一上午不让吃草。那是一头很高很壮的公绵羊，盘旋的羊角有我小腿那么粗……太久远了，能记起的只有这么多。

        再后来，养羊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情。有一年五月份，我小学放学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小羊羔，在院子的角落里。欢快而纯洁的眼神，通体雪白的毛发，四只毛茸茸的小腿……和茸毛玩具一模一样，可爱极了。就是射雕英雄传里，郭靖抱着的那种小羊，长的一模一样的。它看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头去继续吃地上的青草。

        那是奶奶从北山上的姨奶奶家刚买回来的小羊。据说品种非常好，产奶多，且没有腥味。每次生下的小羊羔都被亲戚一抢而光。

        不用说，放牧这只小羊的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了。我给它用绳子编了络絡，再用一根长长的缰绳拴在络絡上，以便能控制它，不会去吃路边的庄稼，也不会跑起来抓不住。这种羊，老家叫奶阳，其实和山羊差不多，爬山奔跑，极为迅速。

        第一次放牧，把它拴在一片青草上。小家伙只是咩咩的叫，一口也不吃。慢慢我才知道，并不是每一种青草羊都喜欢吃的。像铺草坪那种，叶子细而长的青草，哪怕饿一天，也不会吃一口。小羊喜欢吃的是树叶，灰菜，苜蓿，野荞麦，蒲公英。白天，经常把它拴在一些清草丰茂的地方。然后我自己就开始飞天遁地，漫山奔跑……随身带把小铲子，去河边的石缝里掏过松鼠，去陡峭的坡上挖一种可以吃的中药，以及采一种叫面梨的野果子。我喜欢这个工作，放牧小羊，让我的四处游荡，有了合法性。

      三年级时，隔壁堂叔家买了三只养羊，门前马家也买了一只。于是我们三家合伙，一起去放羊。最喜欢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唐家河村边的一片大树林，槐树多而密，春天白色的槐花，成簇成串，吃起来非常香甜，闭上眼睛，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那是很好的蜜源。我呢，经常把羊交给堂叔，自己钻进茂密的树林里。四周被隔绝了，抬头也是浓密的树叶，觉得很神奇，也很好玩，乐此不疲。

      另一个喜欢去的地方是宋庄的树林。比较远，所以去的次数不是很多。树林旁边有一眼泉，清澈而甘美，是附近非常出名的水源。喜欢喝茶的大伯曾说过，上好的茶。方圆十里只有宋家的那眼水，才能泡出茶的味道。

      有一次看见对面的山上有个宋庄的小孩在放马。正是无聊而好斗的年龄，先是隔空斗嘴，说着说着就扯到要不要过来打架的事儿上。他真过来了，我才有些憷。年纪应该比我大两岁，我好像打不过，碍于面子，也只能硬上。我们在一块苜蓿地里摔了两跤，他也许也些怯，嘟囔着走开了。回来才知道，他竟然是同村我一个远房亲戚的亲戚。他宣称他打赢我，我也宣称我打赢了他。后来每年庙会我们还能碰到，彼此看一眼。他姐夫是我一我姨父的亲侄子。

        羊长大了，生了两只小羊。这时大羊，看上去丑而脏。我们便把它丢到一边，我和弟弟每人选了一只可爱的小羊，作为自己的宠物。找最好的青草，只给自己的那只小羊吃。也把小羊骑在两腿中间，用手轻轻的抓着耳朵，想从小训练它，想象着能训练成一匹听话的马一样，长大可以做我的坐骑。试了几次发现调皮的小羊老是跟我作对，每次骑上去抓着它的耳朵，它总是摇头晃脑的反对，不听号令。尝试了很多次，没有进展，我们也就放弃了。

        暑假放羊时，我背着包，包里有弹弓，有书，有小铲子。以放羊为掩护，我把家附近的山和水用小铲子翻了个遍。在靠近宋家庄的一块地里，捉到了一只叫声绵长而响亮的蛐蛐儿。在家河的树林里，我踩到了两只野果。奇异的野果。堂叔看了看说这是陕西人的山核桃。堂叔年轻做麦客时，说陕西人的地边。一片一片，很多这样的山核桃。收完麦子，经常去采摘……山核桃的树枝用刀截成两段，就是两把筷子，越吃越红。

          小学毕业后就不再放羊人了，再也没有这么轻松的暑假了，作业开始多起来。我家那几只羊不知是卖了，还是送给亲戚。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