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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斗孤儿该不该被遣返? 该,但是……

2017-08-20  本文已影响0人  Dr魏五
“格斗孤儿”

不了解“格斗孤儿”事件的朋友 → 请戳这里

在法律意义上,应该。

为什么这么说?

要回答该不该,首先得明白,为什么格斗孤儿“要”被遣返?

格斗孤儿的遣返困境主要涉及两个方面:法律和利益。

从法律上看,格斗孤儿被遣返是由于两个问题:脱离义务教育,收养资格存疑。

根据我国义务教育法,年满六周岁儿童应进入学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特殊情况下可推迟至七周岁)

但是格斗孤儿们脱离了义务教育系统,也就是说,处在违法的境地。

造成“脱离义务教育”这一局面的原因有三个:

首先,他们并未履行接受教育的义务。由于家庭缺位、经济困难等原因,这些孩子离开了凉山的学校,进入了“恩波格斗”参加格斗训练。

其次,孩子们的户口在凉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第十二条:

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应当保障适龄儿童、少年在户籍所在地学校就近入学。

孩子们的户籍所在地是凉山,在法理上,他们要优先在凉山入学。

最后,孩子们不能在成都上学。接受《新京报》采访时,恩波表示,他们曾经尝试让孩子在当地入学。但这些“户籍不在本地”、“监护人不明确”、“缺乏教育基础”的孩子,当地学校没有义务接收。尽管异地入学在成都有相关政策保障,但需要孩子的监护人在成都工作或居住,并符合相关的条件。

也就是说,“恩波格斗”是否有监护权是孩子就地入学的关键。

但“恩波格斗”并不是孩子的监护人,这就涉及到“收养资格”的问题。

据《北京青年报》7月22日报道,面对质疑,俱乐部运营总监朱光辉表示,收养孩子的所有手续都是正规合法的。但究竟是哪些“收养手续”,俱乐部方并无详述。

在接受“AI财经社”的采访时,教练朱光辉却表示,俱乐部并非“收养”这些孩子,而是“资助和培养”。

而造成“收养资格存疑”的原因也有三个:

首先,收养这些孩子的究竟是“恩波格斗”俱乐部这个机构还是恩波本人?社会组织一般不具备“收养”的资格,如果是恩波本人进行了收养,那么他要符合以下条件:

(一)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即可以独立进行民事活动的且精神正常的成年人

(二)年满三十五周岁。但收养孤儿或者残疾儿童可不受此限制。继父母收养继子女也不受此限制。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四十周岁以上;但收养三代以内同辈旁系血亲的子女不受此限制。

(三)无子女。但收养孤儿或者残疾儿童可不受此限制。继父母收养继子女也不受此限制。华侨收养三代以内同辈旁系血亲的子女也可不受此限制。或者虽有一名子女,但该名子女患有精神病等严重疾病,将来无法尽赡养义务的,也可收养一名健康的小孩。

(四)有抚养教育被收养人的能力。如有正当的职业或可靠的经济来源,能够照顾被收养人的生活并可负担其相应的经济开支等。但收养成年人除外。

(五)身体健康,无传染性疾病。

(六)有正当的收养目的,不违背社会公德和国家法律及国家计划生育的规定。

(七)收养人有配偶的,须征得配偶的同意;而且必须由夫妻共同收养。

(八)收养人只能收养一名子女。但收养孤儿或残疾儿童可不受此限制。

其次,孩子被收养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恩波格斗”俱乐部中的400多名孩子,如果都是孤儿(不满14周岁,丧失父母的儿童、婴幼儿)或者弃儿(而且需要查找不到生父母)等不受收养数量限制的孩子,而且恩波本人也符合收养人的种种条件,那么建立收养关系,在法律上就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这400多名孩子成分复杂,不都是孤儿,有的是父母中有一方还健在,但是没有尽抚养义务;有的是被遗弃,但是生父母可查。大部分应被定性为留守儿童,而非孤儿。

也就是说,恩波的“收养”是不合法的。

如果是“资助和培养”,可以接受,但因为不具备监护人的身份,无法帮助孩子就地入学。

而且,对这些孩子的收养似乎并未经过合法程序。“恩波格斗”俱乐部在回答媒体时的说法自相矛盾,有时说“有正规手续”,有时说“只是资助和培养”。这在合法性上有很大的疑点。

总而言之,“格斗孤儿”被遣返是义务教育法的要求,同时也是“恩波格斗”收养资格不明确,无法解决异地入学问题的体现。但要让遣返的列车开动,还需要利益的驱使。

遣返事件主要涉及三方的利益:政府、俱乐部、孩子们。

政府首先要面对的是舆论和法律的压力。

“格斗孤儿”这一现象的本身就是凉山政府的“污点”。

凉山政府是解决“格斗孤儿”问题最急切的一方,不光屡次发表了声明,而且也切实对“格斗孤儿”的教育、家庭和接送问题作出了相当的努力。

从手段和速度上看,甚至是有些“超规格”的努力。

凉山政府一系列“超规格”动作的背后,是法律的步步紧逼。

《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第九条规定,“发生违反本法的重大事件,妨碍义务教育实施,造成重大社会影响的,负有领导责任的人民政府或者人民政府教育行政部门负责人应当引咎辞职。

一目了然!

既然椅子着了火,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成都警方的介入调查,逻辑也基本一致,这都是在法律框架下执行职能的结果,在原则上无可非议。

那为什么不能修改相关法律,让“格斗孤儿”能够就地入学呢?

首先,在一个月内对《义务教育法》和《收养法》进行修改,是不现实的。法律神圣,立法不靠“拍脑门”,而需要国家立法机关的仔细考量,并经过全国人大民民主表决。

直接调整成都的异地入学政策,也不现实。这不仅是400多个格斗孤儿的问题,而且涉及到1591.8万成都人,乃至中国2.45亿流动人口的子女教育问题。

教育公平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决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此事要在现有法律框架内迅速解决。

在现有法律框架内,政府不可能容许“义务教育缺失”,或者说“义务教育缺失被曝光”这一现象的存在。在法律推演之后,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将“格斗孤儿”送回原籍,入学参加义务教育。

从俱乐部角度看,“恩波格斗”大量接收“格斗孤儿”,不完全因为“慈善”,更有经济上的可行性。对于“恩波格斗”俱乐部来说,“格斗孤儿”一方面是人才储备,另一方面是潜在的商业收益。

职业格斗的淘汰率高,训练强度大,有相当的安全风险,一般家庭的孩子基本都不会选择走上这条道路。但在凉山孩子眼里,尽管训练辛苦,但是能吃饱穿暖,有一条出路,已经是很诱人的条件。

而这样能吃苦,肯训练,对生活条件要求不是很高的孩子,也正是俱乐部所需要的。

但俱乐部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存续,其次才是“格斗孤儿”的去向。

在接收“格斗孤儿”问题上,“恩波格斗”俱乐部在最初已经十分谨慎。

恩波本人说过要“家长同意,政府同意,本人喜欢”才能接收,但是这一模式还是存在法律隐患——义务教育的缺失。

现在,俱乐部为了将追责的风险降到最低,首先要做的就是和政府合作。

从“局面”、“梨视频”等媒体的报道中,可以看到俱乐部人员和孩子们惜别时的煽情场面,有几个工作人员哭着说要顾及孩子的感受。但自始至终,俱乐部都对政府部门保持了配合的态度:

要遣返孩子,可以;要对机构进行调查,没问题。

在民间舆论倾向于让“格斗孤儿”留在成都的情况下,“恩波格斗”俱乐部不需要做太多的动作。

他们已经被塑造成了“善良的弱者”,那么就只需要做好“弱者”最擅长做的事——“随波逐流”。

对格斗孤儿们来说,他们的最低利益是保障基本生活,最高利益是一条光明的前途

“恩波格斗”能够满足前者,对于其中一些孩子来说,也能满足后者。在俱乐部多年的生活也给了他们感情依靠。前辈,老师们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予了他们关怀:“来的时候只有一套衣裳,走得时候行李有满满一箱”,所以孩子们哭着不想走,是情有可原的。

但在媒体曝光后,凉山政府必然不能,也不会让孩子在凉山“回到原点”,衣食无着。只有在凉山当地保证孩子的基本生活,同时满足“义务教育”这条“最高纲领”,才能让舆论渐渐平息。

凉山州教育局基教科科长宋刚也表示,在接受完义务教育之后,孩子们来去自由,可以继续去参加训练。


总而言之:

政府的核心利益在于维护“法统”,也就是“义务教育”的执行,其次就是平息舆论;俱乐部的核心利益在于俱乐部的存续,其次就在于充足的人才储备;孩子的核心利益则是保障基本生活,其次就是发展前途。

那么,在遣返之后,各方利益发生了什么变化?

尽管在舆论上受到了暂时的攻击,但是政府维护了义务教育的履行;尽管丧失了大批人才储备,但是“恩波格斗”俱乐部得到了存续;而孩子们的利益变动,目前难以定论,而现在能预期的,就是他们的人生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所以,从法律和利益的角度,“遣返”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但不一定是最好的结果。

它是政府在现有法律框架下,在短时间内能做出的最合理的决策。

好,现在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

这些孩子该不该被遣返?

在法律意义上,应该。

但是在遣返之后,他们面对的还是那个凉山。

凉山彝族自治州,是全国14个集中连片贫困地区之一,属于国家级深度贫困地区。据《四川日报》报道,全州11个民族聚居县均为国贫县,占全省总数的1/3;集中连片贫困地区4.16万平方公里,占全州总面积的68.9%;贫困人口总数为52.88万人,贫困发生率11.9%。

2013年10月,四川省人民政府网站资料显示,凉山州共有“特殊困难儿童”19072人。《凉山州特殊困难儿童救助管理实施办法(试行)》通知中,将特殊困难儿童生活救助对象定义为“具有我州户籍的、非父母双亡,但事实无父母抚养的18周岁以下不具有独立生活能力的未成年人。”加上父母双亡的孤儿群体,据不完全统计,全州失去父母抚养的“失依”孩子超过2.5万人。

贫困和儿童高“失依率”背后,长期以来,凉山州被毒品、艾滋病的阴影所笼罩。四川省卫生厅曾公布,截至到2013年6月底,四川省累计报告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51723例。其中,凉山彝族自治州累计报告感染者和病人25608例,占全省的50%。而2008年凉山州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资料显示,感染者以青壮年为主,15岁-49岁年龄组占98.36%。疾病的纠缠,不断“制造”着新的“孤儿”。

面对这样的凉山,孩子们的发展前景是堪忧的,但随着扶贫政策的深入,这样的状况,应该会得到改变。

凉山州作为四川省脱贫攻坚的重要战场,在教育扶贫方面,近年来的投入力度颇大。2016年,省财政投入2.1亿元,实施“大小凉山彝区教育扶贫提升工程”。除了义务教育阶段,2014年,四川省还启动实施了彝区“9+3”免费职业教育计划,凉山州已先后输送12610人到30所内地(三州和乐山市三个彝区以外)中职学校就读。

学者们认为,除了加强教育投入,完善农村“失依”儿童福利体系,弥补其家庭功能(监护)的缺位,也是解决“格斗孤儿”生存发展困境,不可或缺的。

“格斗孤儿”该不该回到凉山,不仅是一个伦理或者道德的问题,而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他们能不能在凉山找到自己的未来?

未来是人创造出来的,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要把眼睛从键盘和屏幕上移开,看看自己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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