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苏东坡命悬一线的乌台诗案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号东坡居士,诗、文、书、画冠绝一时。他21岁进士及第,文坛领袖欧阳修看到他写的文章之后,感叹三十年后无人知道欧阳修。之后果如他所料,苏轼很快成为了北宋文坛盟主;25岁的苏轼,应贤良方正能言极谏科,更是被列入第三等(第一、二等只有圣人才能评得上,三等实际为最高等),为“百年第一”,引起朝廷内外极大轰动,更被宋仁宗认定为以后其皇子皇孙的宰辅之才。这一时期的苏轼名扬天下,风华正茂,是北宋官场冉冉升起的一颗耀眼新星。
然而苏东坡诗文传扬天下,文名太盛,“功高则身危,名重则谤生”。再加上他早期性情耿直,嫉恶如仇,什么话都藏不住,一吐为快。用他自己话来说,每闻邪恶之事便“如蝇在食,吐之乃已”。因此在后来的“党争”中他遭受了文字狱的重创,陷入了著名的“乌台诗案”,差点被其政敌搞死。
“乌台”即御史台,是中国汉代开始设置的一种中央监察机构,又称御史府、兰台或宪台,一般其最高长官为御史大夫,明清时期改叫都察院。御史台往往和刑部、大理寺组成三法司联合审理重大司法案件。相传汉代时御史台官署内往往遍植柏树,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所以人称御史台为“乌台”。
北宋神宗熙宁年间朝廷重用王安石变法,在变法期间,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和以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派斗争激烈。苏轼站在守旧派的立场上,多次上书宋神宗,表明自己的反对新法的态度,不久他受政治漩涡裹挟被踢出京城,先后任杭州通判,密州、徐州知府。
“乌台诗案”说的就是宋神宗赵顼元元丰二年(1079年)三月,当时已调外任十年的苏轼,自徐州知府转任湖州知府,依照当时的制度,履新职后(不管是升、降还是平调)照例要向皇帝上一道谢恩折——《湖州谢上表》。
此表为谢恩而写,一般来说是官话、套话。不过大才如苏轼以个性化的语言概述自己坎坷遭遇的同时,也把平时心中愤慈见诸文字,略微流露了对时政的不满。其中一句“伏念臣资顽鄙……知愚不识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尤其显眼。
句中“其”为苏轼自称,他说自己愚昧不合时宜,难以跟上“新进”的步伐;如今年龄大了,不能无端“生事”,只能在知府任上管管小老百姓,让他们休养生息了!他以自己同“新进”相对,说自己不“生事”,就是暗示“新进”人物“生事”。
这里有个背景,因变法而展开的两派斗争中,经常展开激烈辩论。保守派常常称变法派与民争利、“生事”,“新进”则是苏轼等反变法派对王安石引进的那些良莠不齐、快速晋升的新人的贬称。苏轼本人在以前给皇帝的奏折里就曾说王安石“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结果是“近来朴拙之人愈少,而巧进之士益多”,大意就是王安石急功近利,招徕了很多投机取巧之人、甚至品德败坏的小人。所以“生事”、“新进”这些词就成了当时有关时局的敏感词。
苏轼对王安石用人的诟病其实大体不错,这也是王安石最后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比如正是王安石一手提携起来的的“巧进之士”吕惠卿在紧要关头把王安石出卖了,使其第一次罢相。
此时王安石已经二次罢相,隐居江宁,而朝中的新党早就分裂,品德低劣之辈大有人在,其党同伐异,极为不堪。当苏轼的《湖州谢上表》最终经由进奏院汇编入邸报后,公诸朝野,立刻引起新党人士不满,时任御史中丞的李定开始着手布置对苏轼的报复。
这些话被当政的新党抓了小辫,属于变法派阵营的御史中丞李定,御史舒亶、何正臣等人看见苏轼《湖州谢上表》中的这句话,大为光火,所以他便成了顽固守旧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再联系他此前所作的一些诗句,一口咬定苏轼有藐视君上、讥刺朝政、谤讪新政之意,并指出苏轼有四大可废(即可杀)之罪。因此在宋神宗的默许下逮捕了苏轼,并移交御史台审理,所以史称“乌台诗案”。
苏轼一向反对新法,并在自己的诗文中表露了对新政的不满。鉴于他是当时文坛的领袖,人脉极广,不消说当时知识分子就连皇太后、驸马爷王诜都是他诗词文章的狂热粉丝,皇帝也相当器重他。任由苏轼的诗词在社会上传播对新政的推行很不利。所以变法派苏轼被抓进乌台关了4个月。李定等人并有意曲解苏轼以前诗词罗织构陷罪名,说他是“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衔怨怀怒”,“指斥乘舆”,“包藏祸心”,总之是讽刺朝廷、讥谤君上,全无人臣之礼。
御史台的这帮酷吏为了给苏轼罗织罪名,不亚于后世明朝和满清的“文字狱”,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从四面八方抄获了苏轼寄赠他人的一百多首诗词,逐字逐句审查揣摩,最后有三十九人受到牵连,其中包括保守派的元老司马光。
被新党作为罪证的这些诗词中有些是捕风捉影,如认定苏诗《山村五绝》中“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是诋毁“青苗法”;《戏子由》中“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是嘲笑新政中的科举改革;《八月十五日看潮》中“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盐碱地)变桑田”是讽刺皇上推行的奖励开垦荒田兴修水利之举;“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是讥谤盐法等等。他熬不过,最后半推半就的依照迫害他的那些人的调子招供了。
但是有些纯粹是蓄意曲解、无限上纲,甚至恶毒栽赃。比如一首苏轼对盐官利用农役在农忙季节开运盐河、耽误农时不满的诗句“人如鸭与猪,投泥相溅惊”,明明是古代诗人很平常的仗义直言类伤农题材诗,也被那些人算作攻击新政的罪行。
更骇人听闻的是苏轼曾写过一首《王复秀才所居双桧》诗:“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所谓桧树又叫圆柏,一种寿命可长达数百年常绿树种。诗的本意是说两棵桧树相对挺立,表现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令人敬畏。桧的树干很直,高耸入云,不是为了标新立异炫耀自己,使人肃然起敬。后面两句通过作者的联想虚写,说桧不仅树干是直的,就是在地下的根也是直的,那是看不见的,只有地下的蛰龙(蛰伏的龙)才知道。
那些搜罗栽赃的人居然拿着这首诗当面向宋神宗诬告:“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这不是不臣之心吗?”好在神宗还颇为冷静:“诗人咏物的话,怎么能这么理解呢?他咏叹的桧树,跟朕何干?”
变法派在长达4个多月时间里,用尽各种办法折辱苏轼,用苏轼自己的话说就是“诟辱通宵不忍闻”,一度严刑拷打。苏轼不堪受辱,本来早在提拿来京的路上途经扬州江面和太湖时他就准备投江自杀,但是有顾虑案情牵连朋友和弟弟苏辙,只得忍辱负重,勉强到案。
在监狱的这一段时间,他九死一生。士可杀不可辱,他面对这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几不偷生。在迫害苏轼的那些人看来,越来越接近至苏轼于死地,他本人似乎也有预感,说不定哪一天就人头落地。他曾经跟每天给他送牢饭的儿子苏迈暗中约定:平时只送蔬菜和肉食,如果死刑判决的结果下来,就改送鱼,以便让他心有准备。
一日,苏迈临时有事,便请一位远亲代送一次,却忘了转告约定。结果远亲那天给苏轼送了一条熏鱼。苏轼一见,大事不好,以为自己大限已至,极度惊惧、悲伤之下,给弟弟苏辙写下两首诀别诗,其中有“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等大恸绝望之句。
监察御史舒亶、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等将苏轼罪证呈送神宗,称苏轼罪大恶极,按“先王之法当诛”。乌台诗案的结果苏轼几乎要被杀头,好在宋朝当年的太祖赵匡胤在立国之初就既定了“除叛逆谋反罪外,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的国策。
宋神宗和太后虽然不喜欢苏轼的言论,但还是怜惜其才学,他们仍记得当年苏轼苏辙两兄弟双双高中时,当时的宋仁宗高兴的说:“吾今又为吾子孙得太平宰相两人也”!当宋神宗就此案征求王安石意见时,出乎意料,他毫不犹豫地为他的政敌苏轼辩护:“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这样,苏轼被免于一死,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轰动数月之久的“乌台诗案”也就此销结。当年中秋,苏轼在黄州以苍凉孤怅之怀写下了《西江月·黄州中秋》,开阙便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这或许就是对这一场噩梦的喟叹!
乌台诗案是苏轼文风诗题的转折点,自此以后,他的精神世界开始更多的寄托于佛法禅意、青山秀水之中,变得超然质朴。在骤至大雨中,能做到“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 ”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苏轼领悟到了大智若愚、抱朴守拙的真谛,一首《洗儿》便可尽道: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还是贬谪在黄州,他依据当地猪多肉贱,普通人不爱吃的现状,精心研究出“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的“东坡肉”,成了至今还让人垂涎欲滴的一道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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