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四十：说嫁爱姐，包占六儿

西门庆打发走新科状元和同榜进士后，便开始着手展开翟管家的委托：帮他找一个能生会养的黄花大闺女做二太太。按照西门庆如今在清河县的权势和财力，我们可以想象，他办这件事的时候肯定是请遍了整个清河县的媒婆，并吩咐她们要找寻怎样一个优质的黄花大闺女，送给如何重要的一个人物。想必媒婆们也是格外小心翼翼，无比用心，生怕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这样一来反而更难成事，日子一天天过去，想要的黄花大闺女还是没有找到，把西门庆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天，西门庆骑着马在路上喝道而走，撞见冯妈妈，心中的事使他念念不忘，他就把冯妈妈叫过来问找黄花大闺女找得如何了。那婆子就说，是找到了两个，但都是卖肉挑担等干重活的，怎么好意思送给翟管家这样重要的人物。古代是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社会，普通人家无论男女只要一到十来岁就要开始下地干活，女孩子等到要出嫁的年龄多是已经皮糙肉厚了，这样的黄花大闺女用来给京城一把手的管家做太太显然是不合适。但是媒婆就是媒婆，说话就是拐弯抹角，自然还是留了一手，说某天看到了一个人家的女儿，“十分人材，属马的，交新年十五岁，……好不笔管儿般直缕的身子儿，缠得两只脚儿一些些，搽的浓浓的脸儿，又一点小小嘴儿，鬼精灵儿是的，他娘说五月端午生，小名叫爱姐。休说俺们爱，就是你老人家见了，也爱的不知怎么样的哩！”还特意卖关子，就是不说是谁，引得西门庆连连来问是谁。原来是韩道国的女儿，名字叫韩爱姐。

韩道国是一个靠嘴巴吃饭的做买卖倒把的人，本来就是没有几个钱的人，突然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这可是一个改变自家地位和经济状况的绝加机会啊，但是他也有一个疑虑，那就是女儿的嫁妆该怎么办，自己家穷，根本就是买不起，这个通过嫁女儿改变家庭的计划恐怕是要泡汤。不过西门庆自然是消除乐韩道国的疑虑，说嫁女儿的嫁妆箱奁全部由西门庆来出，另外还再给他二十两财礼，要是他女儿生下大胖儿子，也不愁大富贵了。西门庆叫冯妈妈同韩道国约定，明日下班之后，就到他家把事情说定，而且特别交代，不用准备什么酒食，他只要喝一杯清茶就走。

但是韩道国是这样子做的吗？他一大早就往高井中挑了一担甜水，买了上好的果仁，就往铺子里上班去了，单独留下老婆王六儿在家里接待西门庆。这王六儿打扮的乔模乔样，浓妆艳抹，洗手剔甲，揩抹杯盏干净，剥下果仁，顿下好茶，就等西门庆来。这段描写历来被众多点评家作各种探讨，但是最终都莫衷一是。如果这场戏是韩道国和王六儿导演的偷情戏的前奏，那么西门庆无疑成为了一个受害者，毕竟我们从前面的情节就已经知道，韩道国对于他的老婆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似乎不是特别在意。如果韩道国只是单纯因为工作上的忙碌而留下浓妆艳抹的王六儿独自接待西门庆，那么韩道国又是一个可怜的人儿。然而此处浓妆艳抹的王六儿，与后面与西门庆见面时“不搽脂粉”、“懒染铝华”的王六儿又形成了及其强烈的对比。其真正的意图，只有作者本人才知道。这也是本书情节的耐人寻味之处，作者文笔的高明之处。

回家后，西门庆与吴月娘商议，准备明日就把韩爱姐接到家里来，安排师傅帮她做头面等，等到安排妥当，就叫她爹送去东京给翟管家一个交代，甚至不惜将绸缎铺关上十天半个月的。第二天，一切照办，最后甚至连马桶都置办好了。选了九月初十启程，由韩道国、来保领头，一大队人马送韩爱姐上东京去。而家里，王六儿因为嫁女儿而哭了好几天，毕竟古代不如现在，嫁出去的女儿就真如泼出去的水，一辈子想要再见面都是难以实现的事。西门庆为做这件事可谓是耗费了人力财力物力，但是也总算是了却了心头上一件重要不可怠慢的事。

前面有说到，自西门庆当上官员之后，每日下班后早早就回家，不再四处闲逛，也不再去寻花问柳，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西门庆自骨子里的花花肠子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去除的。自从几天前看到浓妆艳抹，颇有姿色的王六儿之后，西门庆体内的花花本性又被勾了出来。

一天，在路上看到冯妈妈，赏了一两银子答谢她办成好事，顺便就问起王六儿，悄悄在冯妈妈耳边说要去王六儿家坐坐，看她肯不肯。王六儿毕竟是良家妇女，不像院中女子一般给钱就可以，还是需要媒婆在中间牵线搭桥。就比如小说一开始西门庆偷潘金莲的时候，全程就是媒婆王婆在组织策划实施的。

冯妈妈开心来到王六儿家中，如今韩道国带着女儿上京去了，只留下王六儿一人在家中，想着远嫁的女儿抹眼泪。冯妈妈带来的消息就立马让她露出了微笑，但是又对自己不够自信，怀疑地问道，西门庆家中这么多房美丽的妻妾，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一个粗糙的妇女。王婆将西门庆的话说了一遍，王六儿开心地答应了。

第二天，西门庆高兴地赏了冯妈妈一两银子去置办酒食，王六儿那边也是收拾干净屋子，薰香设帐，洗手剔甲，预备好茶好水，搭配上冯妈妈置办的酒食，可谓丰盛。下午时分，西门庆带上玳安，骑马来到王六儿家中。接下来的描写，并无许多情趣之处，两人直奔主题，此处该省去500个字。再回头看看前两回对王六儿的描写，书中说她“常在门首站立睃人”，又与韩二有染，现在又与西门庆偷在一起，可见其本性并非良人。

第二天，西门庆花钱给王六儿买了个小丫头供她使唤，也算是找了个人陪伴王六儿，

排解她的寂寞。又过了两天，西门庆尝到甜头，常常来与王六儿玩耍，只是瞒的家里人铁桶似的。李瓶儿使小厮来叫了两三遍，只称不得闲。

正是：媒人婆地里小鬼，两头来回抹油嘴。一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两只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