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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小说】傻笑(之四)

2018-09-28  本文已影响837人  古眼
【麻辣小说】傻笑(之四)

一个星期忙下来,人累得快散架了。白天去律师事务所上班,接待焦头烂额的来客,写诉状,跑法院立案或出庭辩护,晚上奔傻笑培训班听课,参加讨论,完成作业……终于感受到倒床即睡、一觉到天亮的好睡眠了。

小敏的睡前电话粥歇业了。往日,洗漱之后,斜躺床头靠背上,无论如何也得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个大半个小时,有时一高兴就扯到凌晨时分了。说了些什么?鬼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没几句正事。你知道的,聊起正事来,不外乎先分析事情是怎么的,存在几种可能性,权衡商量,采取什么对策,典型的三段式,有什么好聊的呢。何况都是小老百姓,又还没结婚,暂时还属于孤魂野鬼似的,孤男寡女有几件正事?我是聊着聊着都没了话题那种,但小敏她就有本事东拉西扯,永远永远说不完。每次听到那首“爱,爱,爱,爱不完”的歌,我就不免听成“说,说,说,说不完”来。

你说,小女孩话多,说的是童话,年青女人话多,说的是情话,那么老年女人唠唠叨叨啰里啰嗦呢,说的是什么话?给我的感觉,女人一辈子就是在不停的说,说个不停,最后话说完了,也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曾经忐忑不安地把这个意思说给小敏,以为她会挥动芳拳对我实行定点兼不定点的打击,却没想到的是,她受了触动,沉吟半晌,泪光闪闪,梨花带雨,无限悲伤地说:“还没结婚,你就嫌我话多了啊?” 见情况不对,我赶紧像安抚一只可怜的猫猫那样,抚摸她的后背,希望她老人家稳定情绪,不上纲不上线,不作深层次追究。

可她猛一反手掐住我的脖子,大声吼道:“晓不晓得,女人话多,还不是你们男人都是些不听话的野狗都嘛!不随时随地说到你们,你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脖子虽是难受,但道理我算是明白了。女人说话,说给男人听,男人听话,女人就不啰嗦,男人不听话,女人才会啰嗦。嗨,上帝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创造的女人,她孤独啊!你说,女人的所有问题是不是都能在男人身上找到原因呢。

不过,有一句话闷在心里,我一直没对小敏说,我怕我说了,也许就不只是掐脖子这么简单了。什么话?我告诉你,希望你暂时保密,我知道,这句话迟早都会说给她听的。我心底里曾经无数次对小敏念叨:“小敏啊,如果以后你先离开这个世界,我将在你的墓碑上刻写‘所有的话她都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我先你离开呢,你就在我的墓碑上刻写这样一句——‘别逼我,真的不想笑’。”

前天晚上,还没扯几句,据说我就呼噜呼噜睡着了。小敏第二天告诉我,她足足听了我十分钟的鼾声。我听不到自己的鼾声,也不知道她学得像不像,但她认真地说学得像,不信哪一天录下来让我自己比较。她还很内疚却又很痴情地说,那一刻,她真想坐一架无人机前来,拥我入眠,分享我的春梦。我打趣道:

“还好,你没来哟!你想,你如果来了,我还睡得着吗?”

“撒子睡不着?你莫乱说,莫乱动,睡不着就眯着。”

“我是说,既然是春梦,梦里不是得有一个美女吗,你来,哪不坏事了?”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哪个敢钻到傻笑哥的春梦中来。”

于是,她决定星期天前来视察我的春梦,并顺便为我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小敏什么时候来的?我不知道,睡得太沉了,甚至常常光顾的傻笑梦都没出现,直到她的一个香吻把我弄醒。她的舌头,柠檬的味道,微酸,略甜,真是提神醒脑,仿佛一下子把我从十八层地狱里拉拽出来,直接上了天堂似的。

记得和她第一次接吻,是在人迹罕至的北山公园,日落苍凉,暮鸟归巢,晚风吹拂着,秋蝉嘶哑着,一个特别适合初吻的场所与氛围。我们并立山顶,俯瞰千山万壑,一览众山小,因为我的一句什么话,她笑得乐不可支花枝乱颤,差点跌倒,我赶紧一把抓住她,一拖,用力过猛,就揽之入怀了。但初吻仓促,苦涩,留存下来的记忆,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像初次作案的小偷。

如今,登堂入室之后,小偷就变成惯犯喽。这不,被她吻醒的我,四肢打挺,一跃而起,熟练地把她按在了身下。一阵长吻,我手忙脚乱地试图作进一步的攻城掠地之际,小敏机智地竖起一根纤纤食指,然后眼珠左右转动,侧头指了指饭桌那边,我顺着手指瞧去,一桌子饭菜正冒烟哩。哎哟喂,未必该吃午饭了?

小敏开了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说:“你啊,瞌睡也睡舒服了,下午我们出去玩玩吧。”我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周末这些活动,都听她的,什么时候去探望未来的岳父岳母,什么时候模拟我们的二人世界,什么时候去参加同学朋友聚会,全都用不着我费神,我只需要像个保镖那样跟着她屁颠屁颠,即可。此刻,我早饭午饭做一顿吃,太饿了,只管刨饭吃菜。见我不作应答,她沉不住气了,碰碰属于我的那罐啤酒,扬起她的柳叶眉说:“哎,和你说话哩,傻笑哥。”我提起啤酒罐,碰碰她手中的罐罐,仰起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又听她教训道:

“我发觉,这一个星期,你傻笑没学会,倒像是学得更傻了哟!”

“是啊,傻笑都嘛,不傻怎么笑得出来?王东东教授教导我们说:先学傻,后学笑,彻彻底底的傻,才能迸发出痛痛快快的笑。你想想,如果不先学傻就傻笑,可能见了你这样的美女,那就变成奸笑、淫笑喽。”

“哈哈哈……来来来,给本宫,奸笑一个,或者淫笑一个,让本宫看看!”

小敏起身拉扯着我的脸皮,左一拉,右一扯,像表演提线木偶一般,作为傻笑培训班未毕业的在读学员,我不得不随之配合,尽力发出“咳咳咳咳”的声音来。你知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这声音实在不像是笑声,像什么?像半夜时分出来活动的老鼠,叽里咕噜呼朋引伴,像年久失修的上个世纪的木门,吱嘎吱嘎地被推开。这让她笑倒在沙发里,一手捂着半边嘴,一手企图捂住波涛汹涌的胸脯。见她笑得如此开怀,我心头甜滋滋的,便过去抓扯她的蓝色连衣裙,她笑着吼道:

“扯撒子扯?吃饱了嗦!”

“扯撒子?我扯点笑声用用!”

“可以呀,你只要奸笑或淫笑一个,本宫就让你随便扯,或者革命全靠自觉,来吧,来吧。”

“……”

要说,对世上的笑声能够做到像我马之路这样分门别类,准确地分辨识别,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人了。但是,这些在我的脑海里都只是一个个词语和概念,像一片片树叶标本,条分缕析的透明,一丝丝一缕缕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却无法把它们还原到最初的本来模样。比如眼下,从小敏嘴里冒出来的所谓“奸笑”和“淫笑”,我能一字不漏地背出词典里对它们的详细解释以及例句,知道它们的运行机制,但就是不能启动自己的面部,哪怕是作简笔画一般的勾勒。它们就好像一辆找不到发动机在哪儿,——或者压根儿就没装发动机。——仅供参观欣赏的汽车模型。

小敏蹲在地板上,笑成一团,那笑声渐渐变了味儿,声音压抑低沉了,呜呜呜的,像是一只小母狗呆在墙角委屈地鸣叫着,哀泣着。她知道自己等不来传说中的“奸笑”或者“淫笑”,但她愿意为此不懈努力,正如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来个,倔强而悲壮地与命运抗争。茫然无奈、却又异常兴奋的我,把她当一只皮球那样抱起来,往床上一扔,她不自主地在席梦思上弹蹦了两下,眼看就要滚下床来,我赶紧像一只小公狗那样扑上去保护她。

然而,不等我们出门游玩,律师事务所来电,叫我立即去所里,十万火急。所里说,具体情况电话里说不清楚。什么鸟事呢?是上个星期接的那件案子,还是司法所又有了什么新指示?随着小敏叮叮咚咚的脚步下到底楼,小敏招的一辆滴滴车正好赶到,一只车灯闪烁着光芒,而另一只木然地黯着,这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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