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雪满头(八)尾声

“师父，后来呢？”

“赵喜俄派了很多人，叫了很多船，也没找到你师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今天。”

“其他人怎么样了？林夫人回到老家了吗？”

“我的确把林夫人安全送回了福建老家。可她与林旭感情太深，林旭被斩首后，她已经暗暗存了殉夫的念头，不止一次悬梁、喝药、绝食，最终哀毁过度，香消玉殒。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没有子女。”

“隆庆班的小旦呢？”

“因为林旭，竹心被官府下了大狱。戏班其他人也跟着受牵连。本来都要杀头，只因钦天监说了句，皇太后再度垂帘是顺应天命，既是天命，见血就不吉利。这才作罢。竹心被重责五十，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戏班其他人重责二十，以示警戒。”

“我回家时竹心已经走了。他把暗藏的部分林旭诗稿留给了我。他希望我能将诗稿转交给李宣龚，完成林旭想写《晚翠轩集》的遗愿。”

“竹心说，今生能与我和林旭认识，心满意足。就算日后黄土盖脸尸骨不全，他也无怨无悔。”

“可笑多少官宦，危难时刻，论情论义竟不如一个戏子！”

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红尘路断，唯有杜康浇块垒。

张仲华与阿瑶在一间破屋中躲雨，说些陈年往事。

眼看阿瑶的眸子渐渐暗淡，张仲华强打精神，说：“还记得昨天教你的诗吗？背给我听听。”

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阿瑶，多背几遍。”

童音慢慢变得漂忽。张仲华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见贞儿对镜贴花黄，嘴里哼着悟真教她的小曲：

“哥好比汉梁鸿田头端坐，妹愿做孟光女敬重哥哥；哥好比薛平贵长街流落，妹愿做王宝钏，相随到那武家坡……”

又仿佛看见林旭与林竹心调侃：“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五百年前必是一家”。

竹心唱了一支“哀江南”：“残山梦最真，旧境难丢掉……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又仿佛看见空觉和悟真，回到了儿时的戏台前，戏台上昆曲《思凡》正唱得热闹。

又仿佛看见爹娘忙前忙后，做着他最爱吃的担担面、口水鸡。

“师父，师父，你睡着了吗？”

“阿瑶，师父有些困了。”

“那我去化斋，师父你先睡一会。”

“雨没停，把我的蓑衣披上。”

“好嘞。”

阿瑶回来，看见师父安详地卧在稻草堆上，换了身整洁的青布衫，那是俗家的衣服。师父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上有个“贞”字。

---

本文取材于以下素材。

戏曲素材：昆曲《思凡》、昆曲《桃花扇》、越剧《玉蜻蜓•前游庵》、京剧《绿珠坠楼》、黄梅戏《送香茶》。

诗词素材：淮上女的《减字木兰花》出自唐宋词鉴赏辞典。

历史素材：

丁戊奇荒；旧唐书；屈大均的《菜人哀》。

度娘提供的百度百科：中法新约；公车上书；戊戌变法；林旭生平（林旭为戊戌六君子之一）；八旗子弟的生活；满族服饰知识；各地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