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星辰大海,试读
第1章 帝国红
——霍星叶再现四年前走红绝技,指甲自画二维码惊艳路人!
——《仕杀》剧组风波再起,霍哥儿疑因爱生妒,怒怼姚婉莹吻戏频NG实为故意索吻魏易!
——霍哥儿与魏男神剧组生情,后者亲自开车门显绅士风度,贴面细语疑似安慰。
……
微博上,关于“霍哥儿”的热搜长居榜首,粉丝们为“霍哥儿吃飞醋”“霍家老派名门魏易配不配得起”操碎了心。
微博下,大家该出游的出游,该上班的上班。
七月正午太阳火辣,晒得A市水泥森林直反白光,滚烫的地面托着广场上小摊铺升起的烟雾,已然把火车站闷成了大蒸笼。
霍星叶乘电梯从蒸笼的二层到一层,逆着人流走往月亮山线动车。
比起一双长腿身段出挑,更让人瞩目的是她全黑的帽子墨镜、看着就热的长袖长裤,以及薄唇上一启一合的帝国红……
“真不知道我妈在急什么,我才二十四又不是四十二。”
找到对应车厢,霍星叶一手提着耳麦聊微信,一手艰难地把行李箱挪进去:“嗯,我才从影视城出来,都给她说了要去写生交毕业设计,她还一天无数个电话叨叨,耳朵都长茧了。”
“……”
从A市到月亮山不过两个小时车程,加上车间搁架太高,霍星叶索性把箱子立在座位旁,一手把拉杆一手握住手机接着和闺蜜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女的不嫁人就很可悲?老娘不差钱不差颜,想调戏谁调戏,想浪去哪儿就浪去哪儿!那些直男不知道哪里好,一幅传宗接代脸不说,所谓的豪门大户万一来个婆媳问题呀,出轨呀,孩子教育啊,再来个前女友……还是单着爽。”
也是。
谁能想到——才把姚婉莹肝一顿,最后让影后灰溜溜道歉说“霍哥儿是我眼力不好”,闹得微博轰轰烈烈的霍星叶,下一秒竟也会被逼婚逼得不行?
纪苒柚“噗嗤”一声:“单着爽?啧啧,你让魏易情何以堪?估摸人当红小鲜肉和霍哥儿传个绯闻还挺高兴……不过话说回来,那教授真的颜高,眉眼间一股子清旷,和你妖起来那劲……止不定你见到同类一眼爱上了!我把照片发给你!”
霍星叶:“拒绝,还能有人比老娘更厉害?你赶紧的,洗洗睡。”
纪苒柚:我就发!
纪苒柚:【图片】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纪苒柚:……
屏幕这端,霍星叶前一秒拉黑闺蜜,后一秒,预料之中接到了母上电话。
对方大概说了十来分钟,霍星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阴奉阳违有些不耐:“我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说一万遍了……三十岁刚刚好,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那方面有问题,老牛吃嫩草?”
“嗯,大学教授性格稳,”霍星叶弯唇一笑,“我这研三还没念完,我知道不是一个学校……师生恋什么的,妈你很开放啊!”
“嗯,他妈和任阿姨是合作伙伴,门当户对的。”对面说了什么,霍星叶故作诧异,“啊?我是说他妈我没骂人啊!我管他叫什么行什么不行的……”
说着说着,她想到什么,嘴忽然一瘪:“站着说话不腰疼,妈你仔细想想……我常年跟着剧组跑,人家常年待在学校,这异地啊,分居啊,最难建立感情对不对……啊?魏易?我和魏易是没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他那样的啊。”
霍星叶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年龄不大,浪漫满分,会准备惊喜,会哄女孩子开心,笑起来有酒窝,性格阳光开朗的小鲜……男孩子。嗯我知道不适合成家,但恋爱就是双方一起成长嘛……什么?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你还是觉得……不去就不去!马上开车了信号不好,我听不清,啊?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去再说,啊啊?么么拜——”
霍星叶松一口气,举远手机正好遇上发车,她一个力道不稳,手中拉杆箱倏地向后滑去,霍星叶眼疾手快去拉,后座那人更快地出手帮她扶住。
霍星叶惊魂定下:“谢谢——”
她话音未完,余光扫过行李箱边缘,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是一只手,一只美到近乎无瑕的手。
指节白净修长,修剪整齐的甲面润泽饱满,借着玫瑰金的箱子底色泛出一剪浅影,质感如玉,线条流畅,从尖到腕那有致的起伏……
那只手稳了一下,霍星叶跟着稳一下。
那手不紧不慢收回,霍星叶定在上面的视线跟着追过去,毫无预兆就撞进男人半晕在光中的清俊眉目里,绰绰的影顺着车厢窗棂晃向他交叠的长腿,又勾回他腿上的书、书边的手。
霍星叶舔了舔唇角。
那捏住书角的指尖微微一动,适时而又漫不经心地……轻翻一页。
“哗啦。”
霍星叶呼吸一屏,定定盯着他夹书的手看了半晌,才红着一张太阳下都不曾晒红的脸,轻道:“谢谢你。”
男人连个多余的眼神的不曾给,简短的“嗯”从喉咙溢出,伴着头顶的冷气拂入……
霍星叶蓦一下,凉到窒息。
————
漂亮女孩子的要求几乎没人能拒绝。
当霍星叶提出换座位时,男人旁边的大男生很快点了头,还主动问:“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放上去吗?”
“不用,我放座位上就好。”霍星叶既要把大箱子塞进座位前的空当,又要顾忌着不碰到男人,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选了合适的姿势坐好。
她给大男生道了谢,一边伸手将卷发拂向耳后,一边状似无意地和身旁的男人搭讪:“你也是去月亮山?”
刚问完,霍星叶就想咬掉自己舌头——到终点站的都在隔壁一列,这边坐的都是中途要下的,除了月亮山还能是哪?
男人没有回答,右手提笔在英文上划下笔直的一行。
霍星叶跟着笔迹看过去,接着问:“你看起来不像是学生,医药公司做研究的?正好七月份有花开,月亮山的玉簪呀,桔梗呀,凌霄呀,山丹丹什么的都很美,红红火火一大片。”
男人目不斜视,清隽的批注从笔尖流淌出来。
霍星叶也不恼,自顾自地温声继续:“你知道星叶草吗?就绿绿小小的一种草,月亮山也有很多……可惜七月花期已经过了,要不然可以看到星叶花。我爸爸喜欢星叶,所以我名字里面也有。”
男人置若罔闻,笔尖顿一下后,落在实验表格那一栏。
“刷刷”的落笔声引得霍星叶微微倾身:“你叫楚珣?‘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的‘珣’?”
大抵没想到这姑娘随口就背了出来,楚珣“嗯”一声,翻页。
霍星叶却因为这声“嗯”,调子都变得轻快几分:“你看的是什么书啊?感觉很难的样子。”
她顿了顿,眉眼弯弯道,“其实我没看清你写的那偏旁,但直觉就是玉,君子如玉嘛……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出道呢?”
楚珣没反应,前面的大男生倒是扭头问:“那小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出道呢?”
肌肤白皙,蔻丹艳红,墨镜下小半张脸精致如琢,尤其那勾唇一笑,大红唇旁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霍星叶扶了扶墨镜:“我出了道,大家都看得到我有多漂亮,万一我未来老公不开心怎么办?”
十分钟前这姑娘怼母上大人的话,整车人可都听到了。
这十分钟后……
小地方民风淳朴,带些瓜子零食一类上车,都会前前后后分着吃。后排阿姨给前面这两人一个橘子,两人都没要,听到霍星叶这话,她笑呵呵地揶揄道:“不是才说相亲吗?这么快就有未来老公了?什么样啊?”
大男生一唱一和地接话:“是不是像我一样,年龄不大,会哄女孩子开心,笑起来很阳光?”
“……”
霍星叶什么人?
叽叽喳喳的调侃声中,她不仅没羞,反而半眯着眼把头偏向旁边的楚珣。
“什么样……”她缓缓舔了舔欲滴的红唇,理直气壮又带点调戏意味,道:“喏,就他这样。”
男人面不改色地写写划划,淡泊疏离的眉眼仿佛拢上一团雾气,将他置身事外。
哪怕这玩笑有点大,开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一秒,两秒……
与霍星叶隔一个走道的老太太终于梳完灰白小卷发,她朝旁边两人瞄一眼,一边抹唇膏一边道:“小伙子,搭理搭理,再没反应小心你女朋友和你分手哟!”
女朋友?
楚珣蹙了蹙眉,转过头淡淡答:“您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啊误会!别以为我老婆子什么都不懂。”老太太笑呵呵地摆手,一副明白人的样子,“我孙女说啊,现在年轻人谈个恋爱,就喜欢什么什么扮演,一会儿哥哥妹妹的,一会儿小三小四的,一会儿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看你俩箱子包包上的方块差不多,这帽子也差不多,大热天都穿个长袖不嫌热不说,衣服上的勾勾也差不多,这还叫误会?”老太太嗤一声:“误会你们陌生人play?”
流利的发音让楚珣怔了一瞬,随即敛了神色正要继续看图,身旁女子却倏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耳朵红了。”
楚珣默不作声把书合上。
霍星叶睨着他书脊上的白指,轻笑:“你脸也红了。”
楚珣转身去拿身后的包,视线扫过女子处,女子唇边笑容愈大:“你眼睛里有星星。”
“嗯?”楚珣薄唇几不可查勾了一下,望向她又是云淡风轻,“大猩猩?”
几秒后,周围人哄堂大笑。楚珣慢条斯理把书放进包中,拉好拉链。霍星叶被某人那股学术派的认真冷静堵得一口气卡在喉咙,告诉自己要形象,别爆粗,深呼吸……
第2章 木槿白
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霍星叶心里憋着一口气,本想把楚珣盯得不自在,奈何没抵过在剧组熬的两个通宵,盯着盯着头一歪,睡了过去。
迷糊之中,她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满身黑毛的丑猩猩,在森林里追着楚珣变的香蕉先生跑。香蕉又大又黄又好看,每个细节都在勾引饥肠辘辘的她。她想吃香蕉先生,香蕉先生不想被吃。她一直追啊追,香蕉先生一直跑啊跑。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仓皇失措的香蕉先生一边喘气一边剥掉自己的皮朝后扔,自己一个不注意踩上去——
“啪嗒”一声!四脚朝天!
“醒醒,姑娘醒醒!”老太太把霍星叶从睡梦摇回现实。
霍星叶撑起墨镜揉揉惺忪的双眼,还没弄清什么情况,便见老太太给自己指了个方向,“姑娘快起来,月亮山马上到了,你男朋友都走到前面准备下车了!”
霍星叶懵了两秒,看着自己这列空荡荡的座位和人群中出众的背影,一个激灵站起来,一边仓促道谢一边拎起行李朝前走去。
————
月亮山车站不大,站在出站口可以一眼把广场望到边。
霍星叶踩在人流的尾巴上一直向前“麻烦让一让”,不过乘电梯耽搁十来秒的功夫,她上去后,一直走在最前方的楚珣仍旧不见了身影。
左边公交站充斥着小孩的哭声和大人威逼利诱的哄劝,右边卖龟苓膏的小摊铺前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人,前方停着几辆黄色出租车,司机热心地招揽乘客搬箱子……
有情侣、有朋友、有独身一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霍星叶来来回回找了三遍,厚着脸皮随便问了旁边的路人:“就刚刚出来这堆人里,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短发美人尖的男人,最高最帅穿黑色长袖的。”
“左前方那棵树下,被遮住了,看到了吗?”先前同车的大男生嚼着口香糖一脸促狭,“用不用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诶诶,不用,不用谢,你干嘛跑这么急!”
蓝色塑料棚把烈日割得明暗清晰,梧桐树下小铜钱状的光影随热风摇来晃去,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形倒在上面,影影绰绰。
霍星叶朝着他小跑过去,眼看着出租车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着他屈身上车,看着他白净的长指握在门把上……
霍星叶摘下墨镜朝他挥手:“等一下,等等——”
楚珣置若罔闻把门关上,“啪嗒”。
隔着两条马路的距离,出租车发动,离开,顺风而来的烟尘混着尾气,好似直扑扑地呛进口鼻。
“我……”霍星叶在原地滞了好一会,望着越来越远的小黄点,讪讪垂下手。
她想骂一句脏话,想了想,好像并骂不出什么。最后只得温温吞吞拖着箱子走到树荫下,拨给闺蜜的电话五分不甘五分委屈:“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手,你不知道,真的好看得抓心挠肝的……偏偏那人比我还傲,宝贝你快提溜提溜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怎样才能——”
“你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不行?”纪苒柚无语,“贵圈那么多美手,你怎么饥渴成这样?莫非……”她想了想:“颜也看上了?”
霍老爷子孙辈就霍星叶一个女孩,只要原则上没问题,自然是怎么纵着怎么来。钱这些都是小事,就连霍星叶无意蹿红贵圈备受追捧,霍家人都能从实业里分一块过去,就差把路铺到她的脚边。
不炫车不炫包不抢角,一身好手艺还各种玩得开的白富美谁不喜欢?去个剧组颁奖礼什么的,那些才入圈的鲜肉谁不是唤着“霍哥儿”“霍哥儿”朝跟前凑。
纪苒柚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阿姨就是因为这次绯闻闹太大才催着让她相亲,便听见听筒那边沉默良久的女子叹了一口气,认真又小心翼翼地说:“柚子,我好像能感觉到……他就是那个人。”
纪苒柚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敛了神色:“那个人?”
几不可闻一声“嗯”。
纪苒柚还想再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
霍星叶被太阳晒得蔫撘搭的,正纠结先住一晚再进山,还是进山住,便见那辆远去的出租车绕一大圈换个方向停在自己跟前。
车窗摇下,小平头司机和蔼问:“美女是要拼车吧?”
霍星叶错愕一刹,看向后座的时候,周围的光圈都被忽然拉动的行李箱聚得发亮:“对。”
司机开门出来,一边帮她放行李一边说:“我就说看到你挥手了嘛,绕过来接你差点还没找到人!话说你去哪儿啊?如果不顺路我把你拉到前面有个专门拼车的地儿。”
后座的楚珣蹙眉敲车窗:“请问可以不拼吗?”
司机一边把两个箱子并排放,一边诉苦:“看你们都是好人,体谅一下我们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每天拼死拼活赚点钱还要交一半给公司,所以……”
楚珣:“……”
霍星叶放好箱子拉开后门坐进去,迎面看见某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弯着红唇朝中间坐:“好巧。”
楚珣朝边上避了避,俊眉蹙得更紧:“前面有座位。”
“嗯”一声,霍星叶看着他几乎和平板平行直的手,点头:“可我就想挨着你。”
楚珣:“……”
抬头正好撞见司机意味深长的表情,楚珣面色愈僵,按了平板扭头看窗外。
霍星叶陷着两个小酒窝,坦坦荡荡地用眼神描绘他的手部线条,描着描着,便看去了他的侧颜,朗月清华地浮在不断倒退的风景里。
两人都气场都太强,强到司机觉得这份静谧不便打破,默默调小了车载广播的声音——
“据娱乐星扒姐爆料,距离霍哥儿和魏易同进酒店彻夜未出一周后的今早,魏易手工烹饪蛋糕微博艾特霍哥儿,而霍哥儿毫无回应。”
一个主持人八卦:“究竟是霍哥儿在床上起不来?”
另一个主持人捧哏:“还是霍哥儿潜鲜肉的保质期要从一个月减为一星期……继许旭,盛洲,于莫远等相继跻身一线男星后,让我们对魏易在《仕杀》中的表现拭目以待……”
———
相对整个A市来说,因山脉形状酷似弯月得名的“月亮山”足够偏僻,坐落在山脊最深处的星河湾更是常年不见外人。
司机把两人拉到了离湾最近的路上才掉头,笑呵呵嘱咐楚珣“多照顾女孩子”,楚珣也没应,只是保持着自己频率走,霍星叶亦步亦趋叽叽喳喳跟在后。
从“她从小喜欢画画数学烂到爆,可羡慕他这种一看学历就很高的人”,到“她爸妈很少管她,别人都说她性子放肆被养坏了,其实她有时候胆子也很小,比如不敢看恐怖片”,再到“他喜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读书读了多少年”……
一直都是霍星叶在说,楚珣抿唇,偶尔发一两个不咸不淡的单音节。
清丽女声伴着两道轮子碾压在山路上的“哗啦”声,与林间的鸟叫相映成趣。
“一进山真的凉快不少,”霍星叶问,“你准备呆几天?我要在这边留四五天,毕业狗伤不起,最近一边忙一边还要想取景,幸好杨阿姨给我拍了照片说她们这儿花开,幸好我来了,才遇到了你……这株木槿好美。”
花树悬在一米来高的土壁上,树干又长又直,顶端纤细的枝丫层叠交错,枝丫上花朵繁盛,微风拂来,残瓣洋洋洒洒,落白一地。
楚珣跟着停下脚步,眉目似乎柔和了些:“幸好在山里,它才能长得这么开,扎根深,耐碱又耐旱。”
霍星叶走上前,循着他的视线观察那根悬出来的枝尖、枝尖料峭的花:“不长在山里,就没办法长这么开吗?专人养着岂不是伺候得更好?”
“不是没办法,而是不能。”楚珣一手拉住行李箱,一手碰了碰枝干上的根瘤,道,“大多数木槿被养在庭院,枝干是嫁接的,花稍是修剪的,就连有些花的颜色,也是为了美观转基因的。白得这么干净的木槿,真的很少了……”
他面色没变,霍星叶却固执地认为他在叹息,耐着耳根微痒,道:“其实人工培育也不错,至少它可以被很多人看到,与其在山里孤芳自赏,不如庭院里来来去去看的人都夸一句好……你和它很像。”
楚珣没反对也没赞同,只是递了一个疑问的神色。
霍星叶仰面看他,漾着一双灼灼的桃花眼,学他的语气:“被我这么好看的姑娘搭讪,还和你一样不冷不热的人,真的很少了。”
她已经摘了墨镜,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一截露出来的修长脖颈细腻如玉。
楚珣看一眼,淡淡别开,落到她颊边的两个酒窝上,想到什么,却是徐徐弯了唇:“这深山野岭的,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搭讪,就不怕……”
他低头,一步一步,带着刻意压过的低醇声线朝她靠近:“我对你……”
清淡又带点太阳温度的气息尽数朝女子白净的脸上洒:“做些什么……”
窒息感逼得霍星叶阖上了眼,她腰身下意识朝后弯了弯,然后故作羞涩地捂住胸口,出声偏又佻得勾人:“那你喜欢……先脱上面……”
“还是,”她舔了舔微张的嘴角,红唇白齿,呼气如兰,“先脱下面……”
楚珣动作一顿,笑意戛然。
他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不到一尺的漂亮脸蛋,凝视着她扑闪扑朔抖个不停的纤长眼睫……
一秒,两秒,三秒。
倏一下转身,轻手轻脚把行李挪到土壁上,抄小路快步离去。
“你到底要不要亲,要亲快点亲,”霍星叶脖颈染上一层浅淡的粉,细软的喉咙滚了又滚,“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把初吻送了,想想真特么是脑袋抽风,诶你——呸呸。”
一片花瓣落进她嘴里,霍星叶咳嗽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空无一人的景象,她滞好一会儿:“靠!”
山谷植被茂密,百花繁盛,一道空旷的女声带着十足十的力道忽然冲出,刷一下惊散虫鸣鸟叫:“楚珣……你特么……最好不要再碰到我……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信不信……老娘……玩死你……”
回音不绝。
第3章 鹦哥绿
“阿珣,我啷个(怎么)听到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两层高的民宿掩映在翠色中,庭院里的大黄狗躲在柴堆下哈气,鸡鸭“叽叽咕咕”在窝棚逡巡。楚珣刚走到门口,五十出头、穿青色亚麻衫的杨姨正好出来开门。
楚珣朝后看了一眼,转过头来淡淡答:“您可能听错了……”
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取出来,“杨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他呀,还不是老样子,”杨姨笑着接过包装精致的礼盒,一边把人朝里面引一边道,“得亏你这孩子记挂,杨木都走了这么多年,你来就好了,每次还带这么多东西。”
楚珣道:“应该的。”
两人说话间,到了一楼左侧的主卧室。虽然床上的男人常年卧病,房间里也闻不到一丝异味,见人屈身进来,床上的男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今天几号?阿珣怎么来了?”
杨阿姨回答:“农历初八……七月一号啊。”
“完了,”杨叔一拍脑门,“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糊里糊涂以为还在六月……星叶也要过来。”
杨阿姨一愣,楚珣搭手把男人搀扶到轮椅上,挑眉:“星叶?”
杨家夫妇都姓杨,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杨木,老二叫杨林,老三叫杨森。山里飞个金凤凰不容易,自杨木一零年科考牺牲,外出打工的杨叔又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摔断了脊柱,家里的支撑相继倒下,杨姨一度想带着两个小儿子寻短见……
幸好杨木大学时常一起玩的楚珣过来一趟,过来两趟——资助完杨林上大学不说,又资助杨森上高中。本来说以后把杨森大学也资助了,只不过杨森高二那年参加学校《变形秀》,遇上了霍星叶。
杨叔道:“星叶姑娘也是个好人,一年多了,一直送钱啊送东西的,也不肯多待,喝杯水就走,个把次你杨姨过意不去想给她拎只自己喂的鸡,她都嫌重不肯要,今上午打个电话说要过来……我一口承了,忘了你也要来采标本,瞧瞧我这记性!”
杨姨把星叶姑娘害怕的大黄朝楼上赶,道:“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两间房,星叶画画又不会打扰阿珣。”
“也对,”想到什么,杨叔停下撸猫的手,抬头朝楚珣眨眨眼,眼角的皱纹快要笑成一朵花:“星叶姑娘也美,美得和画里的仙女一样,教养也好,脾气也好,说话轻声细语的……比你小几岁,好像也是单身。”
轻声细语?
楚珣没有接话,只是朝远处无边的群山望了一眼,抬手把遮阳棚朝男人头顶扯了扯,他自己的身形反而被夕光拉得又细又长,溢彩流光。
霍星叶方向感素来不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门口,推开门,抬眼便看到这一幕。
她看男人的时候,男人也在看她,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携着股漫不经心,好似将她一刹冒起的亮光圈住,缓缓,朝下,摁熄。
正走到楼梯口的杨姨快步过来接行李,笑着给霍星叶介绍道:“星叶,这是阿珣,楚珣,资助杨林的楚老师。”
“阿珣,”杨叔朝他挤眼睛,“这是我刚刚才给你说的星叶。”
说话间,霍星叶走到他的阴影里,甜笑着伸出黑袖下白藕段样的手:“幸会。”
楚珣定定看了她几秒,“嗯”一声落罢,推着杨叔转身就走。
留下霍星叶手悬在空中,杨姨在旁边尴尬咧嘴:“阿珣平常不这样的,虽然不爱说话,但很有礼貌,为人也谦和,很好的一个孩子……可能刚刚被太阳晒到了,你们一路走来都累了,赶紧进去喝杯凉水,吃完晚饭我给你俩铺床。”
霍星叶追着那抹米黄窗户纸上落下的剪影,缓缓垂手,徐徐眯拢的眼里闪烁着说不清的意味……疑似猎性?
杨姨看着,正要说什么,便见姑娘转脸朝向自己又是明艳可爱:“好的,我这次还给您带了个鹦哥绿的镯子,再给您涂个鹦哥绿的护甲,我们一起美美哒!”
“你哟,真是想得周到,在山里做点小活打扮这么好做什么!”
“翡翠养人,可以舒筋活血,”霍星叶掀开缝着小碎花的素色帘子,“我们的宗旨是任何时候都要美美滴!”
朗声的乖巧模样逗得杨姨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得了,快去歇歇,我去看看大黄拴好没有。”
说着,杨姨把大摇大摆跟在旁边的肥猫抱在怀里上了楼。
————
山里开饭晚,四人在餐桌上聊聊“杨林的实习”“杨森的高考志愿”,偶尔提及杨木,霍星叶不知情,知情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整体氛围还算温馨。
吃过晚饭快九点,杨姨带着两人上去。二楼走廊黑,她一边沿途开灯一边道:“正好有两间屋子,星叶第一次过来住,阿珣你照看着点,有什么事儿到楼下叫我就好……我滴个天老爷呀!!”
床单从床上扯到了地上,撕碎的棉絮洋洋洒洒落得满屋都是,矮柜上的温水瓶被打翻,浇在棉絮上,棉絮外的水汩汩弯流,流到了旁边猫狗混合的排泄物上……
整个房间到处是猫毛和狗毛,战后满目的狼藉夹杂着腥臊味触目惊心。
大抵是方才打累了,一猫一狗分睡在床的两端,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精力诉苦,哼哼几个鼻音窝在各自软毛里继续睡。
霍星叶:“……”
楚珣:“……”
杨姨半晌才把胸口那股气呼出来,“啪”一下反手关门:“这倆小兔崽子,是不是知道有客人来了想被炖……现在可怎么是好。”她嘴唇嚅了嚅,“就剩一个房间了。”
霍星叶仰面瞄了眼楚珣,沉默。
楚珣半个眼角都没分给星眸闪烁的姑娘,只是淡淡问杨姨:“要不然我下去和杨叔睡?”
杨姨皱眉:“可你杨叔习惯半夜起夜……”
楚珣道:“没关系,我可以扶他去。”
杨姨想了想:“可你杨叔有时候要喝水,不温不热的那种,还要去厨房专门给他兑。”
楚珣道:“没关系,我睡眠浅,听得到他说喝水……那我下去了?”
杨姨挽着霍星叶胳膊的手一顿,面露难色道:“你杨叔噩梦多,习惯抱着我睡……如果阿珣你不怕你杨叔八爪鱼一样抱着你的话……嗯。”
“……”楚珣面色一滞,然后,皱着眉头瞪一眼旁边“噗嗤”出声的霍星叶。
————
另一个卧室挺大,足够容纳下一张正常的床和一张可折叠的低矮木板床。夏天也方便,两床棉絮一床铺一床盖,再加一床木席就可以应付。
霍星叶洗完澡进去时,楚珣正伏案写着什么,“刷刷”的落笔声响在一片静谧中。
她走到他身后,心跳有些快:“这个房间本来是你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也该是你睡床,我睡木板——”
“这是自然。”楚珣合上质感上乘的钢笔盖,起身朝床走,长手长脚掀开被子,整个人舒坦地就埋了进去。
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拂得霍星叶一屏,愣几秒后,不敢置信地跟到床前:“你就这样睡了?”
楚珣捂嘴打了个哈欠,停下玩手机的手,半眯的眼眸带着点慵懒:“要不然?”
“我们好歹萍水相逢拼过车,朋友一场,杨姨说让你照顾我,让着点我,你怎么好意思让我睡那么矮的木板床?”霍星叶扶了扶臂,想想就觉得可怕,“万一半夜爬过什么蟑螂啊,老鼠啊,或者从窗户里跳进来个蛐蛐啊,蟋蟀啊……君子如玉,君子如玉,你好歹受我一句夸,可以绅士一点吗?”
“不是朋友,没让你夸,我不绅士,”楚珣“嗯”一下,翻身留个背影给她,“你随便说。”
“……”
霍星叶站在他床前,望着床上隆起的一团,胸口起起伏伏——这人性子冷,脾气傲,除了那双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爪子和那张脸,再没有半分打动她的点,偏偏她强烈地直觉他就是他——真要命!
霍星叶也不是真的要他让床,可刚躺上那木席,睨一眼一指相隔的地面,她还是觉得浑身都不对了……
“星叶,阿珣还没睡吧,来吃宵夜了。”话音落下,虚掩的门被推开,杨姨端着两杯谷物羹走进来。
纯天然食品,绿色又健康,红枣红豆的香气伴着热雾弥漫而出,暖胃安眠。
两个孩子皮相好,吃相好,杨姨越看越喜欢,问星叶:“感觉还习惯吗?”
霍星叶点点头:“挺好。”
“哎,”杨姨叹了一口气,“就委屈你一晚了,我明早给你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就好了,就怕这山里湿气重,你脾虚体寒又睡这么矮,明早起来骨头怕是要废了,”说着说着,她压低声音问,“你那个要来了?我看厕所里扔得有……嗯?”
“没有,没事儿。”霍星叶脸红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楚珣,见对方没看自己,放心地扯纸擦了擦嘴,把杯子还给杨姨道,“您也早点下去休息吧,劳烦您晚上做这么多菜。”
楚珣亦把杯子递过去:“杨姨早点休息。”
“你们也是,”杨姨拍了拍星叶的肩膀,“可委屈你了,好孩子。”
“没事儿,没事儿……”霍星叶一路开灯把杨姨送到楼梯口,回来就见楚珣睡到了下面的小木板床。
她诧异了一下,随即坦坦荡荡地爬到了上面床,占领地盘似地滚了好几圈,坐起来垂眸睨着楚珣满脸笑意:“不是不绅士吗……你这样口是心非很容易勾人犯罪知道吗?”
“嗯,”楚珣从善如流,“我可害怕了。”
霍星叶没想到他会接话:“害怕什么?”
楚珣起身去门口关灯,用手机屏幕的弱光照着回去,微亮中,霍星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男人清冷的语调染上一股不属于他的痞味。
“害怕,”楚珣捏着嗓子惟妙惟肖地学,“老娘……玩死你……”
就连“玩”字那里微勾的儿化音,都一模一样。
一秒,两秒。
霍星叶抡起自己带来的MUJIU型软枕朝他摔去,“咔”地闷响,被床下的男人稳稳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