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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沦落群芳散 ——《红楼梦》(五)林黛玉

2019-08-21  本文已影响55人  80a257a8de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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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初到贾府时,由于贾母的宠爱,吃穿用度和宝玉一样。但是她仍然觉得孤独,因为毕竟她不是贾府中的人。对于贾府来说,她始终是一个“他者”,因此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对于她来说,既无父母,亦无兄弟姐妹,唯一的童年伙伴就是宝玉。紫娟和她情同姐妹,但毕竟是主仆关系。再加上她先天病弱,这就预示了她孤寂凄苦的命运。她虽然在生活上优裕,可是精神上却孤苦无依。正是如此,逐渐形成了孤独敏感的性格和飘逸灵秀的艺术气质。

  在来贾府之前,因为林家“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几个字”。所以请贾雨村为先生,教黛玉读书识字。黛玉灵秀聪慧,在大观园中的诗才可谓首屈一指。再加上她到贾母的宠爱,让她越来越高傲和任性,动不动就给人脸子看。由于个性敏感,她总有猜忌和疑虑,这也让她在精神上痛苦不已。有一次元春分宫花给大观园中的姐妹,恰巧最后一个分到黛玉。她就疑心是别人挑剩下的才给她,对派来分花的人冷嘲热讽。她的猜忌和多疑,不只是源于她孤独和敏感的天性,也和她对宝玉的爱情有关。

  她和宝玉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后来出现了宝钗和湘云。她们一个有金锁,沉稳精细美貌多才;一个有金麒麟,天真活泼、谈笑动人。对于“金玉之论”,黛玉是不能不担心的,她对宝玉说:“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不过是‘草木之人’罢了。”因此她对“金玉良缘”十分敏感,本就体弱多病的她,精神也常常处于紧张、惊疑之中。长期的灵魂折磨和精神痛苦,注定了她早夭的命运。她对这一点多少是有认识的,因此她常觉得悲伤、凄凉。但同时也存有希望,那就是宝玉。对爱情的执着成为她生命中的主题,如果有一日爱情破灭了,生命也就要随之而去。她和宝玉一样,对于人生和世界有着一种超然的认识,这与他们“清明灵秀”的本质有着本源性的关系。

  作者借贾雨村之口说道:“非也,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来历……若非多读书识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参玄之力,不能知也。”对于宝黛来说,不是能用“善”与“恶”来概括的。书中所谓的“邪”,是指与众不同,“置之万万人之中,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这是宝玉,也是黛玉的人格特点之一,具体表现就是个性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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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观园中,谁都知道黛玉高傲、任性。宝钗、袭人等故意“守拙”“藏智”。黛玉却处处锋芒毕露,对一切虚伪做作的事情从不姑息。对于是非善恶,敢于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上上下下都和她渐渐地疏远。但是她并不在乎,不像宝钗那样为了成就和宝玉的姻缘而笼络人心。她认为爱情需要真诚,是宝玉和她之间的事情,在于心灵的相通,心意的契合。她将爱情置于理解之上,甚至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当紫娟提醒她趁贾母对她宠爱有加,赶紧成就她和宝玉的婚姻时,她却一再地迟疑。天性敏锐的人,不但性格孤傲,同时思想也总是处于犹豫的状态中,这使他们总是显得“不合时宜”。敏感、犹豫的哈姆雷特,在对生存和毁灭的思考中,一次次地将复仇的行动迟延,最终和恶者同归于尽。

  而黛玉在面对宝玉的爱情表白时,也总是心口不一,腼腆和矜持一再让她违背自己的心意。当黛玉读《西厢记》时,觉得“词句惊人,余香满口”而且“只管出神,默默记诵”。当宝玉说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时,黛玉不觉带腮连耳根通红,登时竖起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瞪着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着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对于宝玉的表白加以拒斥,让宝玉不知所措。

  性格是造成宝黛爱情悲剧的一个原因,但造成悲剧的最主要原因,却是他们的叛逆思想与与封建主流价值观念的冲突。正是因为宝玉的叛逆态度,让贾府的当权者们在他的婚姻问题上偏向“金玉良缘”。对于贾府的长辈来说,把宝玉从叛逆的道路上导入正轨,是特别重要的。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贾府正在衰败的趋势,正如冷子兴所说:“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贵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尽上来了。”所以他们把振兴贾府的希望寄托在“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的宝玉身上。因此,“温厚和平”“宽厚待人”的宝钗就成为了“宝夫人”的最佳人选。这与宝钗平日里做人的策略是分不开的,她的“守拙”、“藏智”,媚俗从众,向宝玉灌输“经济仕途”等行为,让她在与黛玉的斗争中最终取胜。

  而黛玉平日里和宝玉一样,绝不媚俗从众,凡事保持自己独特的个性。即使在婚姻问题上,也决不妥协,不迎合大众。对一切庸俗和丑恶的东西都加以针砭,揭露人们种种“集体自欺”的行为本质。始终在媚俗的社会环境中保持清醒的意识,追求真挚的爱情和美好的理想。正因为如此,她和宝钗相反,小红说黛玉:“嘴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这是贾府下层的看法。湘云说她:“专挑人的不是”,“见一个打趣一个”。这是贾府上层的一般观点。而她嘲讽袭人,叫她“好嫂子”,当着宝玉和晴雯面前,揭穿了她的心思。在袭人试探她时,说“不是东风压倒西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明确表明自己的想法。因此表面“至贤至善”的袭人,在王夫人面前含沙射影,让宝玉搬出大观园,借此疏离宝玉和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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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玉见到黛玉时,说她是“神仙似的妹妹”。书中对黛玉的描写是:“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黛玉具有虚幻和现实的两重性,她既是现实的存在,又是空灵的存在。她既是大观园中的“林妹妹”,也是“降珠仙草”,一个暂时为报恩而幻化的世人。

  作者在反抗主流的儒家封建思想时,运用的是非主流的老庄思想。他将人分为两种,将前者视为“浊”、“俗”、“男子”;而将后者称为“清”、“雅”、“女儿”。因为没落的儒家思想推崇的是一种男权社会意识,因此便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而书中的黛玉不但才华横溢,而且还看《西厢记》等被当时主流意识所排斥的禁书。《庄子》有一段关于姑射山人的描写,黛玉就是这种想像中的空灵飘逸的理想人物与现实的结合,亦真亦幻。

  全书有一个神话的大背景。因此,在宝玉和黛玉的身上,都有虚与实,幻与真的双重性。在黛玉的身上,理想与虚幻的表现,是以一种超凡脱俗的形式呈现的,昙花一现的美丽与清雅,无尽的哀愁与泪水,将人物置于一种飘忽的梦境之中。所以她是“清明灵秀”的“女儿”在宝玉眼中的完美体现。她远离一些和媚俗有关的人和事,从来不说“混帐话”。黛玉是一个诗人,一个艺术家。像所有的诗人一样,她一生只做了一件事情:作诗。她用笔墨、用自己的眼泪,用自己的真情,用自己的生命,用鲜血去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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