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棋子丨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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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宽阔的祭台上，侍女们击着鼓摇着铃，敲奏编钟玉磬，吹奏丝竹管弦，共同奏出神圣的祈福之歌，美妙的乐声悠扬而又端庄。
祭台中间，戴着金色面具，穿着绣着云纹和吉祥图案的白色礼服，犹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圣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她回旋着，用优美的舞步向上苍祈祷，她吟唱着，用美妙的歌声向诸神祈福。
她的舞姿优美，歌声动人。她是王国里最有天赋的巫女，也是这一代灵力最高的圣女，她美丽善良，尽忠职守地为人们祈福祝祷，守护着城民守护这个国家。
祭祀的仪式繁复而漫长，终于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个国家的王将要走上祭台，接受巫女的祝祷，同她一起祭拜天地，为他的臣民们祈福。
然而今年的春祭大典却是由王子上台。当众人看到身穿华服的大王子登上祭台的时候，都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因邻国侵扰，他们的国王亲自领兵作战，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很久了。
大王子代替国王祭拜完毕，站在台前开始训诫，开头的话都是例行的场面话，圣女并没有认真听，但是听到后面，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王国遭受邻国侵扰，我王亲自领兵出征，但因战力不足，多有挫败，以致战事旷日费时，损耗巨大……诸神为证，我在此立誓，从今天开始，不论贵贱，凡有人可以出奇谋献良策抑或打造神兵利器，有益于提高战力，助我军讨伐贼国，我必以高官厚禄，侯爵沃土相封！”
此话一出，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
圣女错愕地瞪着那个男人，面色苍白如雪。
“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圣殿里，圣女气愤地指责，在她面前的是大王子的妻子，同时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完全就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我早就说过，我不同意出战，大王不肯听，他也不听，这下好了，居然在春祭大典上胡来。这样一来，大家都会以为这件事是经过我同意了的！你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做？”
她的怒气那么明显，王妃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圣女愤怒地来回踱步，瞪着她道，“我从头到尾都不赞成对外动兵，他说是邻国侵扰，但真相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且我也卜过很多次，结果都不好，大王是王，他要做的事，我不能多说什么，但他身为王子，他为什么不多劝劝大王？而你身为王妃，你怎么也不说话？”
王妃摇摇头，“大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我就是因为知道大王的脾气才不同意出兵的，结果好了，他不仅出兵了还亲自带兵，连春祭大典这么重要的仪典都不来！”
王妃欲言又止，“大王他……”
圣女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话继续愤怒地说道，“王子代祭也就罢了，可是他说得都是些什么？这场战争一拖再拖，已经打了一年多了，你们打不过了，就在春祭大典上乱来？你们问过我没有？你们这么做有没有替我想过？”
“他欺骗了我！你们把我当一颗棋子利用！”圣女大声喊道，声音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受伤。
“不，我们没有……”王妃摇摇头，急于解释。
然后此刻的圣女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不想听你解释，叫他来！叫他自己来跟我说，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圣女失去冷静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王妃美丽的脸庞充满哀伤，花瓣般的樱唇不见一丝血色，她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开口道，“大王子原先也劝过大王的，但是大王不听，他也没办法。大王不是不来祭典，只是……”王妃犹豫了一下，嘴里的话想说又不敢说。
“只是什么？”圣女探寻的目光看着她。她是圣女，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她的？
王妃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才毅然回道，“大王他身受重伤，我们回来之前已经驾崩了。”
“什么？！”圣女失声惊呼，震惊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大王怎么了？”
“这场战争拖了太久了，大王想要早点结束战争，可是没想到中了敌人的陷阱，巫医用尽了办法还是无力回天。”
圣女全身失去力量一般倒退了两步，“你们……你们真的是……”
“为了防止军心大乱，大王驾崩的消息还没有公布，大王子想要为大王报仇，等这一战打完了再行发丧。”
“等这一战打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再拖个一年半载，大王等得起吗？”圣女厉声喝问。
“不，不会的。”王妃摇头，急切地说道，“大王子已经有了快速克敌的办法，他说只要你同意，战争很快就能结束。”
“我？”
“他说，你是这一代灵力最高的圣女，只要你能够亲自到前线为大王安魂，军心就不会乱，只要你亲自为将士祈福，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圣女听完，愣了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见她表情哀伤眼神诚恳，才反应过来她没有说谎。
她看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突然笑了出来，恍然大悟一般自嘲地说道，“原来你今天是来当说客的。原来你们谋划的最终目的只是我而已，你们夫妻两个真是，机关算尽啊。”
望着圣女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王妃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样，一阵一阵地疼。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算计你。可是……
她的确是来说服她的，大王子的计划里，身为圣女的她也的确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可是这些她能告诉她吗？不能，绝对不能。
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她们一起跳舞一起欢笑，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可是随着她们渐渐长大，她成了圣女，她做了王妃，她们的责任越来越大，要承担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们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当初的亲密也不复存在，曾经的美好时光都变成了回忆。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只是希望她可以帮助大王子成就他的梦想，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释什么了，就算心再疼，愧疚再多，她也不能犹豫。为了这场战争，他们都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二、
前方的战事惨烈而悲壮。战场的上空弥漫着黑压压的乌云，一层一层地重叠着几乎让人窒息。
营地四周盘旋着啄食腐肉的秃鹰，他们盘旋着、等待着，伺机捕捉任何一具没有完全掩埋的尸体。
将士们伤得伤，死得死，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旷日持久的战争让他们变得都麻木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生与死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盼头。
圣女的到来仿佛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那一场阵前的祭典，点燃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圣女的侍女们为受伤的将士们疗伤、治病，彻夜不眠地照顾着他们，让他们重新燃起了生的斗志。他们意识到，战争虽然还在继续，但是他们没有被放弃，圣女还在守护着他们，只要有圣女在，他们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圣女亲自祈福振奋了人心，然而面对满目疮痍的现场，她的担忧却一点一点地在加深，尤其是在见过已经驾崩多日遗体却依然完好的大王之后。
“这不是普通的伤口。”圣女看着面容依旧，脸上却浮现黑气的大王遗容，明亮的眼睛直视大王子，目光锐利，“这是魔气。你告诉我，与我军作战的敌人到底是谁？”
“巫国。”大王子偏开头，无力地回道，“朵觋说过，他们的士兵沾染了魔气，所以才会那般勇猛好战不畏死，大王就是中了他们的陷阱才会身受重伤的。”
“魔？你说他们已经入魔了？”圣女不信地反问。
大王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他们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们是魔鬼！”圣女低声喝道，“他们不怕疼不怕死，而且残忍嗜血，一般人是肯本就不可能消灭他们的！你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不肯停止战争？”
“战打到现在不是我说停止就能停止的！”大王子痛苦地咆哮，“我也是在父王驾崩之后才知道的！巫国有一支魔人之兵，如果不消灭他们，不止我们，就连旁边几个王国都会成为他们的祭品，甚至这整个天下都会成为魔域！”
“那你拿什么来消灭他们？”圣女反问，凌厉的目光直直地逼视着他，“你以为就凭你和你手下的凡人之躯就能战胜一支不知疼痛不知死亡的魔兵？然后让他们都跟大王一样，连死了都不能安息，灵魂都要成为它们的奴隶吗？”
“我没有！”大王子辩驳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现在时机还未到。”
“什么办法？”圣女冷冷地问道。
大王子看着她美丽的脸，迎上她的眼神却不敢直视，只有撇开视线，“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保证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不但能替父王报仇，还能消灭魔兵，我们就会成为最强大的王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透出一股狂热，仿佛这些美好的憧憬已经成为现实。
好久他才从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低着头对圣女说道，“你是这一代灵力最强的圣女，老祭司曾说过，你十岁的时候修为就已经在她之上了。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抵抗这支魔兵。”
圣女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想让我上战场？你疯了？！我是巫师，不是战士！我的职责是向苍天祈祷造福万民，不是去屠戮生灵！”
大王子知道她天性善良，一心以守护王国为己任，她本来就反对出兵，要让她上阵厮杀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但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努力劝说她，“你也说过，那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魔鬼，跟你平时收的妖没有区别。你只是将他们制服，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你没有屠戮生灵，你只是在守护我们的国家，守护你的子民。”
圣女摇头，坚决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不会同意的。我可以教你的士兵一些咒语，可以帮助你们驱逐魔兵。但是我不会上战场，更不会随你去杀敌。”
“圣女……”大王子还想劝说，却被圣女挥了挥手阻止了，“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明天，我为大王举行招魂祭典，然后带着大王的遗体回城发丧。你最好带着军队撤退，回到王城之内，我会守护这个国家，以保王国永世长安。”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永世长安？豺狼在卧，如何长安？
大王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随即便沉到幽深的眸底。
没过多久，王妃就来到大王子身边，柔柔地开口，“她不答应对不对？”
大王子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王妃也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她从小就是这么固执，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大王子阴着脸，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决定了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的。她既然是圣女，她的职责就是要守护王国，那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王妃美丽的脸庞苍白如雪，脸上有着深刻的哀伤，“你真的要那么做吗？那可都是妖魔啊！”
大王子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柔声说道，“别怕，只要计划成功，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到时候万千子民都会臣服在你我的脚下，我们就是这天地的至尊！”
王妃摇摇头，伏在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从心底最深处不断涌起的颤栗和难以抑制的悲伤。
第二日，圣女卜算吉时，为已故的大王举行了庄重的招魂祭典。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敦脄血拇，逐人伂駓駓些。
参目虎首，其身若牛些。
此皆甘人，归来！恐自遗灾些。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注①】
高高的祭台上，那个曾经是王国主人的人就躺在那里。
侍女们演奏着庄严而肃穆的丧歌，圣女舞蹈着，吟唱着，举行招魂的仪式，将他的魂魄引回故国，让他如生时一般，享受故土的奢华，接受臣民的拥戴，守护着他的子民。
直到此时，士兵才知道，他们的大王已经战死，大王子成为了新的王。士兵们哀哭着，呼嚎着，长长的号角低沉地呜咽嘶鸣着。
然而在那遍野的汹涌悲痛中，圣女突然感到一股恶寒爬上背脊，那种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战栗让她意识到危机降临。她抬头看去，只见南方的天空忽然风起云涌，一朵巨大的暗黑乌云像一只庞大的怪兽，以铺天盖地之势，迅速朝祭台方向滚滚而来。
圣女猛然停下，看着那个方向，只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了乌云里面带着强烈的不详的邪气，她立刻高声大喊：“敌袭！备战！”自己则迅速朝乌云飞去，双手如幻影一般变换手势，口中念着咒语以极快的速度布置阵法。
风卷云残。
黑云带着雷霆之势挟裹而来，很快一股腥臭欲呕的味道扑鼻而来，众人还来不及捂住鼻子就看见了那团黑云的真面目。
那不是黑云，而是各种妖魔组合而成的组合体。
他们青面獠牙，像人却又不是人，像兽却比兽狰狞可怖，张着血盆大口，淌着黏腻的流涎。他们以碰到圣女的阵法就化成一股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士兵们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全都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发抖，腿一软都跌坐在地。
圣女口中念着咒语，灵力化成一道道白光向黑云急射而去，妖怪一旦被击中便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降落到地面上的妖怪嘶吼着，咆哮着，冲入士兵群中，抓起被吓呆了的战士就是一顿撕扯，即便有人反应过来拿起武器反抗也都被轻易打倒，反而让被刺伤的妖怪更加愤怒，对士兵更加残忍地践踏。
它们一只手就可以直接抓起一个人，一用力就将人的脑袋拧了下来，张嘴一咬，整只胳膊连血带肉全部扯了下来。而有的妖怪则在碰到人的瞬间变成一股黑雾，钻进人的身体里。被附身了的士兵则突然变得异常强大，也变得更加凶狠残忍，抓起刀剑，对着自己的同伴疯狂砍杀。
一时间，整个营地陷入了混战之中，哀嚎遍野，血肉横飞，天上盘旋的秃鹰嗅到血腥的味道，一只接着一只俯冲下来，啄食地上残破的肢体。
半空中传来一声戾啸，正在疯狂屠戮的妖魔被控制一般，撕扯的动作缓了下来，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戾啸一声接着一声传来，直刺耳膜，妖魔们接二连三地咆哮着与那戾啸呼应，纷纷扔下手中的人或者武器，化成一团团黑雾飞入半空追随那逐渐凝结的黑云而去。
妖魔如潮水一般，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劫后余生的士兵或呆愣站在原地或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黑云远去的方向，满脸惊惧。
当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彷徨无措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圣女不见了！”
遥望半空之中，天色阴沉，狂风呼啸，哪里有圣女的影子？
人群仿佛炸开了锅，顿时变得骚乱了起来，恐慌瞬间弥漫了整个营地。
圣女不见了，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神的守护，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灾难，就要来临了。
三、
银月高悬夜空。
满月之夜的天空格外黑暗，纯粹的黑衬得那一轮圆月更加清冷。
银白的月光撒向人间，大地万物都被笼罩上一层薄雾般的寒霜，触手就是一片冰寒。那冷，可以直接冷到心底，将那最柔软的地方冻成钢铁般坚硬。
圣女抬头仰望着无尽的苍穹。她不知道，原来魔域的天空也跟王国的天空一样，黑暗的夜空漫无边际，银白的圆月清冷萧索。
如今她被绑在这高高的祭台上，手脚都被铁链铐着，身边布满了各种专门针对她的法阵。她从没想过，昔日至高无上的圣女会落得如今这样狼狈的下场。
魔人们狂欢喧闹之后都已经睡了，留下一地狼藉，以及残破不堪的她。
他们以上古阵法困住她，不让她逃脱，同时在她身上下了不死咒。他们把她抓来就是为了等这个月圆之夜。他们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却不让她死。不死咒，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即便是再重的伤，也会自行复原，无伤性命。他们把她当成了提升魔力的补药，一个周而复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补药。
一个小妖端着一盘食物走上祭台。
圣女看着他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面前，把食物放下来。
她认得他。他是这群妖魔里面最卑微的小妖，低贱，弱小，每天都默默地缩在角落里，做着最繁重最肮脏的粗活，默默地承受着其他妖怪的打骂，侮辱，从来不敢反抗。
他把一块饼递给她，她不接，只是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放我走。”
小妖摇摇头，只是把饼放在她手上。
“你怎么能忍受这些？”他是妖，但形体却是人，只是常年弯着腰让他看起来看个佝偻的老人。她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魔气，他与其他的妖魔不太相同。那些妖魔无尽地嗤笑他，鄙夷他，把他看作是这魔域里最低等最卑贱的生物，无论是谁都可以指使他干活，对他任意凌辱打骂。
妖魔们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举行宴会，大肆啃食她的血肉，而他却从来没有。他虽然被派来照顾她，却从来不敢对她有任何肖想，仿佛早已经认命了一般，这么卑微地存在这魔域之中。
小妖低垂着眼，哑声开口，“习惯了就好了。”
“不！我不会习惯也不想习惯！”圣女瞪着他，恨恨地道，“我是圣女，不是祭品。”
“你现在就是祭品。”小妖淡漠地说道，“你的大王跟魔君协议，把你送给他们当祭品，魔君就给他魔人之力，让他培养一支魔人的军队。”
“什么？”圣女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不可能！我是王国的圣女，我的职责就是守护王国子民，他不可能会这么做的。你在骗我，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他们从来不会在意我，所以说话也从来不会避开我。”小妖顿了顿，再次说道，“你最好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不记得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不可能！我不会忘记的！”圣女尖声说道，“我是圣女，我身上流着神之血！我可以向上天祈福，求诸神庇护万民！大王不会拿我交换的！你们是魔鬼，永远都生活在地狱里，大王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怎么会吃你的血肉？”小妖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你被你们大王利用了。就是因为你的神之血可以帮助他们提升魔力，他们才会把你绑在这里，却不让你死。”
圣女全身僵住。她已经被抓来几个月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都是她的噩梦。在心底最深处，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她怎么也不愿承认他是对的。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尽忠职守地祈福祝祷，请求上天庇护他们的王国，赐福他们的子民，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被王国的王背叛，而且还是这么彻底的背叛。
“你多吃点东西吧，有力气才会恢复得快些。过去的事都忘了吧，至少不会那么痛苦。”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圣女看着地上的食物，突然抓起一个饼朝他砸了过去，“我不会忘记的，我死也不会忘！”她用尽力气朝那个背影喊道。
这个如诅咒一般的宣誓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太虚弱了，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那个饼也根本砸不到他，就落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她瞪着那个饼，回想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以往那些不曾被她注意的片段，如蛛网一般，慢慢地拼凑在一起。
先王出征，那些凶相的卜算……
春祭大典，大王子代祭，那个她毫不知情的宣告，她的愤怒，王妃的欲言又止……
先王完好无损的遗容，士兵们那些泛着黑气的伤口，大王子那个没有言说的计划……
以及那一场突如其来袭击，那些面目狰狞的妖魔……
“她就是那个圣女吗？怎么这么瘦弱……肉这么少，哪里够吃？”
“吃圣女一块肉，胜过十年修为……”
“圣女？果然是大补之物，有了她，我们就再也不用惧怕什么了！”
“她身上流着神之血……”
“……不要让她死了，只有她活着，我们才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原来……
那个小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圣女无力地趴着，费力地喘着气。她大笑着，凄厉刺耳的笑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我尽心守护王国，到头来，却是他亲自背叛了我！”
远处隐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妖，看着祭台上那个疯狂的女人，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同情，奇异的，他居然能够体会那种感觉，被人利用，被人背叛，变成一颗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
-完-
附录：
【注①】原文《招魂》，作者：屈原。
【注②】构思来源于台湾作家黑洁明的魔影魅灵系列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