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在想你(11)
“他说我把妈妈弄丢了,是我吗”,郁唯一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景深,渴望得到一个答案,又害怕得到一个答案。
景深摇摇头,盯着她无名指上的红色痣,“你也许有错,但用你整个人生的欢乐去祭奠你母亲的你的父亲更有错,铁了心要自杀的人又怎么能留住呢,你爸爸留不住,你也留不住,它不是任何人的错,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他既包括对活着的自己负责,也应该包括对死去的自己负责,你没有义务背负着那样的愧疚过完才刚刚开始的人生,唯一,你不必”
他的眼里有光,像要看透她一般,坚定地望着他。
郁唯一出神了,景深从台阶上跳起来,拍拍衣服,站在她面前,“唯一,你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他将阳光整个儿挡在身后,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了伸开在她面前的手掌。
“怎么,不觉得地上很凉吗”,她抬起头,伸出自己的手,景深轻轻用劲,她便从台阶上起身,在她起身的一瞬,景深侧身,遮挡住的阳光重新散发出金色的光。
已经倒了两趟公交车了,郁唯一有些泄气,“还有多远啊,这次就到了吧”,景深看着她笑,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问他了,而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到了就知道了。
她巴巴地望着即将到站的公交车,然后见景深不动,自己撇撇嘴,“不是这辆啊”,后来便干脆不看了,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趟公交。
就在她等烦了的时候,景深忽然拽着她胳膊把她拉上了车,跌跌撞撞中,撞到了投钱箱,“小姑娘,想抢钱啊”,司机师傅见她趴在投钱箱上,开玩笑地说,旁边的乘客咯咯地笑,郁唯一扭头瞥了景深一眼,尴尬地走到后排。
“最后一站就到了”,兴许是看不得她失去耐心的脸,他侧身在她耳边说,郁唯一忽然抬头看着他,浅蓝色的瞳眸亮了一下,景深坐正。
“女人还真是善变的动物”,没熟之前是千年不变冰山脸,接触多了之后发现也不过是一平凡小女孩,会哭会笑会闹,会变脸,连着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说谁呢”
“刚刚说话的人”
“刚刚有人说话吗”,郁唯一明知故问,故作镇定地把脸扭到一边。
却从玻璃窗上看到了正欲伸向她腰间的手,她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同时,景深也看到了,她示意他别动,不等她自己挪动身体,景深的双手环抱过来,揽着她的腰身轻轻将她往自己身边一带,那人扑了个空,恨恨地扭身看向窗外。
两人轻呼了一口气。
景深推着郁唯一走向门口,下车后郁唯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我自己会动”,景深站在原地低头看她,随后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知道啊”,合着他都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郁唯一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又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他,装作开玩笑地说,“听说小偷的报复心都很强”,景深露出明朗的笑容,几步便追上了郁唯一,“哦,我知道了”,他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
“你知道什么了?”,
他耸耸肩,“没什么”。
你在关心我,郁唯一,如果我说了你又会否认吧,景深大步向前走去,他的微笑快隐藏不住了,随后传来他欢快的叫喊,“走啊,一会天黑了”看着眼前的景色,郁唯一除了荒山野岭四个字,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她内心的落差感,景深仿佛猜到了她的小心思,指指前面,“好看的风景有时就藏在荒凉的远方。”
脚下的小路蜿蜒着绕过前面一座小山,挡住了它的尽头,秋意渐凉,仿佛只剩下杜鹃花仍在努力地完成装点大地的使命,一片片玫瑰色的艳丽铺洒在长满杂草的小路两旁,对比鲜明,像误入尼姑庵的花姑娘,充满着与常理相悖的诱惑。
到达山脚下时,郁唯一看到嵌在一块石头上的文字,“耳语湖”,绕过山脚半圈后,景深在一块石头前停下,他先退后几步随后用手扒住石头上面比较粗糙的地方,蹦了上去。
“上来啊”,景深看着在石头前站立不动的郁唯一,伸出了手。
“你蹲下来拉我上去”,这么高的石头郁唯一还真不相信景深可以安全地拉她上去。
石头前面比较光滑,郁唯一找不到可以蹬踩的地方,无论景深怎样用劲,她始终在下面。
“你行不行啊”,郁唯一平静的面孔下是即将破茧而出的愠怒,景深忽然放开了她,随后退后了一步蹲下来,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像拎小鸡那样将她提了上去,要不是走了这么久才到,郁唯一都想回去了。
石头表面凹凸不平,勉强找到可以让两个人立脚的地方,郁唯一的身体左右摇晃,景深抓着她胳膊,以防她掉下去。
“看来你的平衡感趋近于零”,感觉到郁唯一的目光,他淡定地望向远处。
随着景深的目光看去,犹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郁唯一也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个湖,被两座山的侧峰分割成了两个半圆,两个侧峰相连的地方像一座桥,桥的一边是青白色,另一边是墨绿色,偶有飞鸟从湖的这边飞向另一边,被不同颜色的湖水映得周身的颜色都发生了变化。
景深望着远方,眼神近乎虔诚地注视着湖面,这样的景深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与远处的湖水一样的平静又深沉。
耳语湖,又名阴阳湖,是独属于风西镇的秘密,传说在这里可以和死去的人通话,解开在尘世间的心结,最后在离开时,需要种下一棵竹,为死者祈福,将他在尘世的所有劫难都留在这里,同时祈求他们可以保佑在世之人一生幸福。
“一生幸福?如果那个人一生的幸福就是已经离开的她呢,怎么办,景深你有想过吗?”,想起自从她母亲走后郁德便关上了心门将所有人拒之门外,无论多少年过去,她始终得不到她父亲的原谅。
“都说女儿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可我这件小棉袄却再也温暖不了他。”郁唯一像是自说自话一般,随后慢慢蹲下身,景深赶忙侧身抓住她的胳膊,有些不满地皱着眉头。
看着湖边的一片竹林,郁唯一倒觉得这不像是一个传说,更像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她的心忽然之间变得很轻了。
景深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竹子递给郁唯一,“把你的愿望留在这里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还没有许愿”,郁唯一拿着竹子望着浅蓝色的湖泊,这颗风西镇的心脏,水温常年不变,水位不升不降,给人以永恒之感。
郁唯一站在她刚刚栽种的竹子面前,景深站在她身后,从第一次见她时起,她便是这样,高傲得不可一世,脆弱得淋漓尽致。
待理清了所有的悲痛后,郁唯一回头撞上了景深的目光,电光石火间,一双温暖的手掌附上了她的脸庞, “在我面前可以大声地哭”,景深还未来得及帮她把泪水擦掉,她已经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
一路上,任凭景深怎么逗乐,郁唯一始终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旁。
她忘不了在耳语湖躲开景深时那无意识的一瞥,竹子的周身分明刻着景深两个字,所以那根幼苗不是捡来的,是从他的愿望竹上面截下来的。
即使从未来过这里,但是关于湖边种下的愿望竹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传言毁坏愿望竹是会受到惩罚的,不光自己在湖边许下的愿望不会实现,还可能会惹祸上身。
“你有过一个做梦都想实现的愿望吗,你怎么可以……”,郁唯一停住脚步看着身旁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她不希望自己是那一个阻碍他实现愿望的人。
相 欠,是一切缘分的开始。
“有啊,不过不重要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口,随后过了几秒又补充道,“已经实现了”,他似乎听到旁边女孩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傻瓜,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不过是传说而已。
而你却是我最真诚的爱恋,说不出口的青涩爱恋,我只能笨拙地用最原始的方法让你知道,你想要的我希望都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