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十一年（3）
文/歳月
我一直在你身后
【4】回首是你
生活变得苦不堪言，可当下却不得不放声大笑，那大概算作一种孤独。
“哥，甘悦家的甜品店关门了。”王景一大早就跟王灿报告这个特大号新闻。
“关门了？不是开的挺好的吗？”王灿费解，“难不成是因为思凝妈妈？”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的推测似乎成了真
“不是，思凝妈妈和咱断联了，从她出院之后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听思凝说他们举家迁北京了，也许是为了治病吧。”
“那甘悦......”
“先跟妈妈说说，看看她知不知道情况，”王景窜进厨房，“妈，甘悦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林北澈显然不知道。
“如依阿姨开的甜品店关门了。”
“啊？！”林北澈感到有些震惊，她很了解甘悦的妈妈曲如依从小就有个梦想，长大要开一间甜品屋，而如今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天哪......”她自言自语着，急忙地往口袋里摸手机，“如依，听王景说......你家......”林北澈实在不放心，打电话询问曲如依的状况。“不是开的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北澈。”曲如依嗓子都有些沙哑，听得出话里的苦楚，“很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没法说......”
“不会是因为洛瑛吧，她告了你？”
“不，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我的私人原因。”其实她很想对林北澈倾诉很多，半年来，她一个人承受着各种各样的苦涩与辛酸。
很多时候，让她觉得无助，她便只能苦笑，苦笑她的生活的变故，苦笑她在人群中央却又形单影只的孤独。半年前甘悦爸爸甘之生意上最大的合伙人突然撤资，致使有一大笔资金无法正常流转回账，几次三番的面临破产，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风险高的股市，准备回捞一笔，以维持生意上的资金短缺。事不由人，他不仅没有赚足救款，反而连本金也被牢牢的套在股市里。这样整个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曲如依头上，她经营的甜品店因原材料价格高昂和副业变主业的压力，迫使她降低材料的进价，进一些品质较差的材料。
其实她并不想如此。世事如棋，没有人会料到对弈谁输谁赢，世事如书，下文的故事发展不读永远不会预料到。
“如依......”林北澈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别难过了，还有我们。”
“北澈......我活的好难。”曲如依终于泣不成声，洪荒在沉默中猛然爆发，经济危机使她英勇就义。
秋天是叶子落得最勤快的日子，也是事情多发的日子。
这大概就是多事之秋的道理。
林北澈一大早起来就接到方来自吴思翎妈妈方念念的电话，“北澈，出事了，能不能让思翎先去你家住几天？”
等她赶到方念念家时，看到了在楼下争吵中的曲如依和吴思翎爸爸吴望，还有在一旁劝架的方念念。
“北澈？！”方念念看见林北澈先是一凛，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悔恨地拍拍脑袋。
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吧，见到方念念这种反应，林北澈只能这样理解。
“我来接思翎，原以为你们没时间送她来......”林北澈解释，他看得出吴望由焦躁变为铁青的脸，皮肤下的青筋犹如盘虬蜿蜒的卧龙在伏表皮下蓄势待发。
一旁的曲如依不依不挠地向吴望讨要着什么，嘴里嘟哝着一些关于家里经济来源断了之类的话，方念念赶忙上前控制住曲如依，林北澈也上前拉住她。
“吴望你进货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我没保证吧，而且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吴望不认，一直在辩解。
“可是你这就是断了我家的后路。”
“等等，什么进货？什么后路？”林北澈忍不住插话。
方念念见实在瞒不住了，跟林北澈娓娓道来，曲如依出了一些经济状况急需用钱。方念念听说后向做转口经营的吴望提起了曲如依家的困难。吴望许诺帮曲如依进更低廉的原料，还带她借了高利贷。虽然数目不算巨大，但对于经济危机中的曲如依，足以致命。
“你不是说过不会给我进这种劣质食材的吗！你之前的保质的话是骗人的吗！你这是要砸了我的招牌你知不知道！”曲如依情绪激动，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失魄地哭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悲酸。
无数片落叶簌簌而下，像极了扑火的飞蛾，他们被风卷起，狂躁的翻涌，曲如依站在风眼，无能为力，她想要逆着飞蛾逃亡，却只能只身赴向大火。
她说不清这几个月来有多疲惫，常常噩梦缠身，甚至鬼压床。当她半夜惊醒时总会侧身看看身边熟睡的甘之，每每这时她会在心里回想起他们相逢时的许多个瞬间，他不算太好，在她的众多追求者中也许仅是沧海一粟，仅此而已。而就是这一粟，却相伴她半辈子。
“如依，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甘之缓缓走过来，“是我导致的后果不应由你来偿还。”
“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你我之分。”曲如依回过头，看向甘之。
林北澈看着渐渐向曲如依靠近的甘之，仿佛又回到了见证他们结婚的那天。她作为主持兼见证人，为自己自幼至大的好姐妹见证幸福，曲如依安静地坐在舞台对面用纱制成的帐子里。不同于其他人的是，甘之亲自走下舞台，牵着曲如依的手将她带来。他的步伐如同此刻，缓缓的，缓缓的，并不那么匆忙那么急切。
据他说：感情是需要积淀才知道它会不会是经久不变的。所以他并不着急去接曲如依，那大概是因为他明白，急促的开始，也会急促的结束吧。
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都想要慢点开始，慢点结束。但会更怕慢到最后没能开始，也谈不上结束。
万幸的是，曲如依和甘之开始的不太快，最后也没有结束。
看到他们此刻相拥的场景，像两条阴阳鱼，合在一起恰好凑成一个整圆。大概有一种孤独是，你明明被生活折磨的痛苦不堪，可还要坚强的笑，因为背后的人需要保护。但如果背后的人愿与你一起面对，那也许就算不上孤独了吧。
【5】小别离
我们不能作出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回忆起自己时能感到分外温暖，让对方不会遗憾。
对于吴思翎来说，这可能是在北川的最后一天，即使多年之后再回归这片热土，也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和心中的脸。
“陈扬？”吴思翎很意外在北川一中门口遇见陈扬。
“吴思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他看到她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他咬了咬嘴唇说，“不管怎样，听我说完好吗。”
“不，不要说了。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她摇摇头，大概是已经知道陈扬开口后的答案，“今天是我在北川的最后一天，我想留下些好回忆。”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她看着陈扬，后退几步，转身避开。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又谈何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sorry......”
“千万不要有事啊......”林北澈碎碎念，“王晋，你再开快点。”她双手合十，边祈祷着边催促王晋加速。
“这已经跑到最高限速了，再快就要被罚了。”王晋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生怕有什么闪失出了交通事故。
“可是我担心念念啊！从早上开始给她打电话就停机，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那也要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命都没了还怎么关心别人。”
赶到方念念家的时候，家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林北澈低下头，看到门缝里放着一封信。
亲爱的朋友们，北澈、穆西、路桐、洛瑛还有如依。我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们不要找我，也不要太担心我。这些年的日子有你们陪伴，我很幸福，也很知足。思翎已经被送回清塘了，我不想拖累你们，就只能对不起她。
北澈，和你相识的时间最久，以前有难以抉择的事总会来征求你的意见，而你每次都告诉我，要我尊重自己内心的决定。现在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尽力不麻烦不拖累你。
穆西，小时候你最喜欢当医生给我们看病了，你说，你长大想做个医生，救死扶伤，所以我想在北川你一定会实现自小到大的医学博士梦。
路桐，记得小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人的一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所以说每个人是不是都不会有一个太圆满的结局。你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剩下那一二便是你最圆满的结局。
洛瑛，你还记得吗，大学时我们一起翘掉选修课，我们一起上课偷聊一些小秘密，一起追学长。我说，我们一定要一起追上，我拥有杜深，你拥有吴清流，我们以后的孩子也要起像姐妹一样的名字。曾经多么美好，现在我只得和郑深一起逃亡，离开你。
最后，如依，最对不起的如依，你欠的高利贷我们已经帮你尽可能地还上了，剩下的我和吴望会继续偿还，你不要有太多负担，不要因为我就放弃了梦想，那样我也会不安的。
这个家我已经卖掉了，从今之后它会有新的主人，你们在这里也不会找到我，所以，请你们今后不要再来这里。我曾以为，我已经熬过那八九分的不如意，已经到了享受圆满结局的时间。但现在想想，今天的结局，一定是遇见你们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
所以，再见，希望今后还可以再见。
爱你们的：方忆
“王晋，方忆离开了。”林北澈将方忆留下的信递给王晋，“我们六个人，只剩四个了。”眼里浮动的泪水波光粼粼。
“再见不等于永别，别太难过，有缘总会再遇见不对吗？”王晋安慰她说。
“我怕我这辈子再遇见你遇见她们就是用完了所有的运气。”
“不，我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幸运，相信我。”王晋掏出一张手帕纸，拭去她眼角的余泪。
再次回到清塘的方念念分外怀念这里，分外怀念在这里发生的所有故事，当她不能在此就留。
“妈，思翎先给您照顾一段时间。我和吴望还有事先走了。”方念念将吴思翎送下之后和正在灶台旁忙碌的母亲道别。
“好，你在外面好好工作，妈会帮你照顾好思翎的。”母亲一笑间眼角的鱼尾纹变得很深，脸上的皮肤也不如从前那样顺滑，老年斑也渐渐浮现，星点的白发也变成了满头白发，岁月给母亲带来了不少的刻痕。
其实她完全可以就此离开吴望，不必再维持为女儿而坚持“婚姻”，但她没有这么选，连她自己都无从解释原因。
“思翎，看什么呢？”方念念走后，外婆看到蜷在床上的吴思翎对着一盘红色贴条磁带发呆。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是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
“我真是够倒霉，欠了高利贷，女儿送走了，落魄到家都没有，你也该离开我了吧。像大学时那样，你再回到杜深身边。”吴望蜷在火车的卧铺上，迷茫地望着窗外。
“对不起，之后好好照顾自己。”方念念说，“本想一起抚养女儿长大呢。”
“这么多年了，还是要选杜深吗？”
“对不起。”
“没事。”他扯出意味深沉的笑，“看来真的印证了那句古话，少年夫妻老来伴，年少的情才会是真情吧。”
很多事情知道开始，但猜不到结局。就像现在的方念念不明白为什么要等杜深，而不是选择吴望；就像过去的方念念不知道为什么要硬生生地忘记杜深，而嫁给吴望。尽管很多事的结局不算圆满又尽显凄美，但脸上却要始终带着笑，以笑作棉衣，保护自己不被内心孤独的寒冷所侵占。
唯有释然，才能平淡微笑，唯有微笑，方可冲破孤独的屏障。
“外婆，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远在清塘的吴思翎坐在饭桌旁低着头戳着碗中的饭。
“外婆也不知道，但是外婆知道爸爸妈妈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忙，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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