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结

青皮甘蔗（高梁）

今天，从饺子店回家路过桥头时，看到路边有一位六七十岁、精神矍铄的老人在吆喝卖高梁（绿皮甘蔗，我们这儿叫高梁）——是儿时常吃的那种清甜清甜、清秀碧绿的那种！心念一动，便买了一根。

看着老人拿着小刀对高梁去头去尾的整理时，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多年前、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卖高梁的情景……

多年前，故乡（杨林尾 永合）家家都种高梁。记得那时，虽然温饱已不是问题，日子也还过得去。然而，爸爸妈妈一年上头风里来雨里去、起早贪黑的做，却依然超支、口袋里依旧空空如也。那时，我不知道压岁钱为何物，过年时能拥有一件新衣服是我最大的梦想。那时，每家每户除了有很多亩的白田水田外，每家还种有两三相菜园田（三四分田）， 然而，诺大的菜园，种的菜不多，却多半种的是高梁。——高梁价值高。

也许，那时人们关注囗袋比关注肚子更强烈，肚子有很多东西可以填，腌菜可以是一顿，新鲜菜也可以是一餐，而口袋却唯有真金白银可以填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自然，爸爸种高梁的待遇比对那些菜们的待遇要优厚多了。爸爸从拢地、播种、施肥、打叶什么的，都一一事无巨细地侍弄着，就像侍候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十月份是高梁成熟的季节，爸爸妈妈就将它们起了下洞——起出后放到洞里贮藏，不会坏。

卖高梁的最好时间，便是年后。那时，不少大队会在年后放电影来庆祝过大年。——也有唱戏、或打皮影戏之类的，不过，唱戏和打皮影戏的费用要较电影贵一些，故放电影的时候居多。那时，人们刚翻过年，手头还有一些零碎钱，想吃什么也不大计较、还大方。而一旦过了这个时候，想买什么吃就要惦量惦量、摸摸口袋了。

爸爸妈妈每每听到有哪个大队放电影，便会赶忙把高梁从洞里起出一捆或是两捆（一捆二十根）。——高梁起多了，卖不完会因温度的变化而发酵、发红、变质。

每次起高梁出来卖，爸爸像请先生算了一样，往往是起多少卖多少，根根归仓，一根也没打瞎！

高梁起出后，爸爸便把它们认真地整理好，用旧毛巾擦拭干净，然后，进行分拣——大的又粗又长、看相好的作为一捆，卖得贵些——二角五到三角一根；一般的另作一捆，卖得稍稍便宜一点——二角钱一根；还有几根，长得又细又短、又有虫眼的，指望卖整根是卖不动的，爸爸妈妈便会用刀背比划着、砍成一去（节）一去（节）地卖——五分钱一去。

高梁整理好后，爸爸妈妈便让二姐在家照顾弟弟，让我提上马灯，一块去卖高梁。每次卖高梁，爸爸总是扛大头，妈妈扛得少，却两手不得闲，一手要扶着肩上的高梁，一手却要挎着蓝子、提一些卖高梁的家什。

爸爸妈妈卖高梁，总是在电影下方不远的边上卖。这个位置卖，即可以让全场看电影的人看到高梁，又可以在没人买高梁的时候，自己看看。到场地后，我便不溜爸爸妈妈的边了，钻到人缝里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直到听到爸爸妈妈喊回家的声音——爸爸妈妈往往是高梁卖完了就回，从不恋放的什么，他们劳累了一天，只想快快卖完快快回家，早一点睡觉，第二天好有精神干活。

而我却不知，有时，爸爸妈妈喊好几次，我看得正带劲，便装着没听到，一动不动。等爸爸妈妈找着我了，我也赖着不愿回，非要看完。爸爸妈妈无奈，也只好陪着我看看。

儿时，就是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卖高梁、这个大队那个大队的跑，让我看到了许许多多难忘的电影，如《大燕小燕》、《喜盈门》、《瞧这一家子》、《月亮湾的笑声》、《四零五谋杀案》、《渡江侦察记》、《地道战》等等，还有皮影戏《薜丁山反唐》、大戏《陈世美》等。

卖高梁，离家近还好说，路远，肩上扛几十斤重就有些累人了。我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样坚持扛去的，有时，我跟着走，脚都走酸了。然而，每次和爸爸妈妈一起出门卖高梁，我却从没听见爸爸妈妈喊一声累、或中途说歇一下，感觉他们肩上扛的不是沉重的高梁，而是生活的蜜罐子……

儿时，爸爸妈妈卖高梁，不管路远近，都是用肩扛、用脚量。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用他们朴实而有力的肩膀，扛起了我们的童年，扛起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