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说不出为什么爱你 但你就是 我不爱别人的理由
在时间的回流里，一切都有清晰的脉络。
1.
15里地的路，李真却恨不得回家的路不要有尽头。自她21岁开始，中秋节和过年就成了她的煎熬——如何给她找个好对象，成了家庭聚餐的头等议题。每个人都有发言权，唯独自己这个当事人没有申诉权。
大姐是家里绝对的主导，父亲病逝后，李家的大小事情退无可退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是既当妈又当爹，对四个妹妹和小弟可是操碎了心。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李真放好自行车，看到四个姐夫的摩托车一字排开停在院里，她整理好本来就齐整的衣服，深呼吸，再呼吸，然后笑脸盈盈地撩起竹门帘进门。
“呀，姐姐、姐夫们早来了”，李真洗完手，搬了个凳子就凑过来包饺子。每次家庭聚餐，姐夫们负责炒菜，女人们负责剁馅包饺子，妈妈则两头兼顾。
李真的凳子还没坐热，大姐就开了腔:“真真，最近有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暂时、没。”
“你说你，现在可是90年代，不上大学的女孩子廿一二就基本找上对象结婚了，我同学给你介绍了三个，人家的条件哪个不好？你挑肥拣瘦的，也不知道你想要找个啥样的。”
“我也没挑肥拣瘦，找对象又不是捉猪娃，你不能说抱过一个来就成，我总得、总得对脾气……”
“你叫不挑吗？你都二十三了，找对象就像到商店里买东西，东西就那么几个，先来的肯定就把好的挑走了，越到后面越没得挑，剩些歪瓜裂枣的，就你那挑肥拣瘦的样，到时候都成剩女了。你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以为自己是七仙女么，差不多就行了，有十全十美的能轮上你？”
“照姐姐这么说，谁看上我，我得跪地谢恩呢。我有这么不堪吗？“
“呵~呵，”二姐不由地笑了，“真真呀真真，你呀，一点点心机都没有，人家会来事的，撞个车子摔个跤就能勾住男人，你以为是真摔的？我同学家妹妹看上个男的，故意和那个男的撞了车子，然后她就装着摔倒起不来，小伙子带着她上医院，一来二去就谈了对象。”
“二姐说的难度系数大，真真学不来，还是缘分不到。真的缘分到了，谁也拦不住。搬凳子吃饭吧，咱真真这么精干，肯定不会剩下的。”
逢年过节，李真的团圆饭就没有舒服地吃过，大姐和二姐不给她下些“猛料”是不可能的。
李真在厂里是个文青，厂长让大家每月写小结，每年一大结的内容，有三分之一的内容都出自她的手，她能根据各人的情况写得不重样。21岁的那年，李真暗恋过同厂小伙子，他当过兵，高大帅气，又说的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李真喜欢听他磁性的声音，而小伙子喜欢找她代笔写总结。
李真暗生情愫又故作矜持，后来，家境一般的他，选择了一个能给他安排到税务局工作的女孩。那年冬天特别寒冷，厚厚的大雪一个月都没有消融。李真像平时一样说笑，一日三餐，日子风平浪静，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曾经下过一场凛冽的雪。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道点亮青春的白月光。
李真的青春一直没有风吹草动，这让大姐着了急。大姐张罗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是她同事的亲戚，比李真大一岁，在交通局上班，父母是双职工，本人高高瘦瘦，五官端端正正，又是大专毕业，李真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气质和谈吐一点不输小伙子。小伙子很喜欢她，每天一下班就约她见面，但她对小伙子不冷不热。她不热情的理由很奇葩——嫌小伙子走路外八。
谁知，她的傲娇被小伙子的朋友看在眼里，就给小伙子介绍了自己的表妹。李真失恋了，有点难过。她难过不是因为她喜欢小伙子，而是因为先提出分手的不是她。
三个月后，大姐的同学张罗了第二个相亲对象，小伙子是妇幼医生，长相一般，个子还不到一米七。李真身材姣好，又有文艺气质，医生小伙子对她很满意，每天都来接她下班。
李真远远看见他，磨蹭着等同事都走了，她才迎过去。她嫌他个矮，又觉得男人是妇幼医生心里不得劲。几个回合之后，医生也觉察了李真高冷的态度，识趣地不再出现了。
和医生不了了之后，李真没有难过，不过让大姐数落了她好久。她乖乖听着，不敢吭声。
第三个相亲对象是中行职员，外形气质都很好，李真觉察了对方的傲慢，见了两次后就各奔东西。听说他找了一个形象气质不如李真的教师。李真后悔啊，要是当初听了大姐的话当了代教，现在的局面就不一样了，那几年的代教基本都转了正。女教师这个身份，在择偶中一直很有优势。李真想当教师不是稀罕他，而是她想拥有更多的婚姻选择权。
2、
数落归数落，大姐又托高中同学介绍了第四个相亲对象。小伙子是同学的亲弟弟，是企业里的技术员。他父亲生前是县公安局局长，两个哥哥一个在公安局，一个在交警队，姐姐在税务局，他的二嫂据说是副县长的妹妹。
小伙子叫李文平，瘦高个，长得还行，他比李真大四岁，属相很合，和四姐是同一届的高中同学。
最重要的是，李文平相亲之前偷偷地见了她，他同学是李真的男同事，同事不露痕迹地叫来正看《女友》杂志的李真，说他有事忙不来，让她给朋友打一杯开水。李真落落大方地接过李文平的空水杯，莞尔一笑，步态矫健地快去快回，她递给李文平装满开水的杯子时，看到他直勾勾愣神的表情，还忍不住打趣地问他:“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没，就是觉得你好看。”李文平尴尬地收回愣怔的目光，李真心里嘀咕:“这人怎么有些轻浮？”然后，灿烂地笑着转身跑了。
所以，在大姐同学家见到李文平时，李真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你就是那个谁吧？”
“对，我叫李文平，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见面的第二天，李文平就给李真打了厂区电话，告诉她在大姐家门口见面，说和她一起去爬卦山。卦山是县城边的4A景区，是给当地人开放的天然公园。不过因为有高高低低的山路，上山的人并不多。
李真家在乡村一直没有去过卦山，她在大姐家门口看到了心花怒放的李文平，他说你把你的车子放了吧，我们骑一个自行车就行啦。李真不好意思拒绝，李文平就像老熟人的口吻让她叉腿坐后座，李真害羞，选择了侧坐。
李文平不好勉强，骑动车子后，让李真用手臂环抱他的腰，说不为其他，路上不平，这样稳当一些。李真洞察了他的心机，但假装不知，她还不能接受见两面就这样肢体接触。她说，不用，我能坐稳。边说，边用双手抓紧后座的金属杆。
爬山时，其实都有舒缓悠长的石板路或水泥路，但李文平偏要走有坡度的小路，他先站在高处的石头上，然后转身向李真伸手，做出拉她上去的眼神示意。
李真没有伸手，犹豫着如何破局他的小心机，谁知李文平一伸手就拉上了她的手。这让她非常局促，她一被拽上坡就抽出手，假装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李文平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怎么这么可爱。对，我就是想这样和你靠近，因为我喜欢你。像你这样的珍宝倒是不多见。”
李真听了越发警惕，来不及她细想，李文平把刚买的雪糕递给她，自己拿着一个棒冰，“你的雪糕能买我的两个棒冰，我舍不得买两个，就只给你买了一根。快吃吧！等下我也尝一口。”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扮了一个鬼脸。
“给，还是你吃吧。我其实不吃雪糕，我的牙齿对冷的食物过敏。”李真一脸认真地把雪糕递给李文平，也不看他的表情，看了一下落到半山腰的太阳，转身往平坦的石板路走，“我这人胆子小，天气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李真莞尔一笑，大步向山下走去，她走路带着韵律感，挺胸、抬头、直背，小幅度扭胯，步态轻盈，长马尾随着步伐左右摆动，李文平的心也随着李真摆动的长马尾一下一下地摆动。
大姐知道李文平约李真出去了，又听同学说弟弟很喜欢李真，就让李真中午过来吃饭。
“俺姐的厨艺就是好，这饭真……”
“真真，你和李文平昨天出去都说啥干啥了？”
“……姐，要不我下次和他出去把你也带上？”
一旁的姐夫噗哧笑了，12岁的外甥女一口饭呛在嗓子眼，急急地咳了几下，咯咯咯地笑出了眼泪:“能干啥？说悄悄话接吻呗，我妈是不是想知道这个？五姨，别理我妈，咱们吃饭。”
四姐为了给李真创造约会条件，让她住在家里。四姐家离厂区近，李真在也可以帮她接小外甥。李文平几乎每天过来，他看着李真在厨房擀面，就笑咪咪地说:“嗯，还会切柳叶面，看来我以后饿不着喽。”
李真把汤面端给四姐和四姐夫，转身就去收拾厨房。李文平见李真没吃饭，就用眼神示意出去说话。到了外面的街上，他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在四姐家受约束？”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你给他们端饭，自己却没吃，他们也不闻不问。你如果受约束就到我家吃吧，我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她做饭可好吃了，正好你们互相作个伴。”
“不是。我是在减肥，你懂吧？我晚上不吃饭，他俩劝我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一律沉默应对，后来他们就懒得说我了。”李真说着话，内心突然暖和起来，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成年男性真心地呵护。
李文平骑车带着李真拐进了县政府对街的一个胡同，然后在第三排巷口停下来，李真问他这是哪里？
“我家啊。今天让你认认门，以后就是咱家。”李文平嘿嘿笑着说。
李真听了转身就走了。李文平的热情让她胆怯，特别是想起他二嫂是副县长的妹妹，而且又是晚上，现在去算什么？她期待异性对自己的追求和呵护，但如果过分热情反而让她心存警惕。以前被别人拒绝时，她会在心里不满地说:“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这么好的人竟然看不上! 哼 !”可现在李文平热情得不给她思考空间，又让她自我怀疑:“我也很一般，竟然对我这么上心，怕不是有啥问题吧？”
县城的乡俗端午节吃溜米，五月初四中午，李文平用饭盒送来他妈妈做的溜米。李真当时正在车间里和同事聊天，远远地看到李文平进来，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若无其事地走出了侧门。
李文平也没有说话，他从另一边侧门出来，递过饭盒就转身走了。晚上他们散步时，他有些失落地问李真:“是不是你心里还没有认可我？”
“此话怎讲？”
“我去找你，你没有当面和我打招呼，我就知道你还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李真没有回答，因为他猜得对。
李文平无微不至地关心李真，让她有些感动。这时，同厂的闺蜜说了李文平的坏话。闺蜜曾经和李文平同一个单位，说他很花心，说李真这样纯情，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说他谈过好几个对象，和谁谈都爱动手动脚。
李真听了，失落笼罩了全身，那天晚上他们散步时，一直脑补他和别的女孩拉手的情景。她文静而拘谨，虽然相过几次亲，但从未和男性有过肢体接触。她不能想象，他拉过别人的手再拉她。
中午时，二姐打电话叫李真过去一趟，说她同学想给李真介绍组织部长的儿子，二姐问李真:“你现在谈对象没有？”
“没有。你也知道我有多古板……”鬼使神差地，李真说了谎。年轻的她对“组织部长的儿子”这样的权贵充满了野心的幻想，想攀高枝，想靠这样的关系改善自己的工作。
而且，闺蜜总在她耳边说李文平的坏话，所以那天晚上，在星光满天的田野边，李真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我感觉我们不合适，你还是、重新找一个比我好的女孩吧。”
“哪里不合适？你说出来。我们正式见面前，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羞涩纯净的眼神，喜欢你的清高和倔强，你笑起来的样子会让我忘了疲惫，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到底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你说，我改。”
他直直地望着她，眼泪夺眶而出。他哆嗦地扳转她的肩，想要和她拥抱，他忧郁的眼神深邃地望着她，不停落泪的脸逼近了她。
那是94年的夏夜，在高过头的一望无际的玉米地边，李真有些害怕，脑中突然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她用力摔开他的手，朝着不远处四姐家的方向，惊慌失措地，兔子一般地跑走了。
俗话说：爱情就像鬼一样，听得人多，见得人少。
李文平僵在原地，然后蹲下来，失声痛哭。他没有追她。李真的心通通地，如同震耳欲聋的鼓点一声声地敲打着，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她的心，纷乱如麻。关上四姐家的门，李真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她无法解释自己那时的行为，只想沉默地躲起来。
他们就这样彼此狼狈地分了手。想起来，这是李真唯一一次和男士有这样起伏跌宕的交集。她的青春时光寂寞得乏善可陈，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美好的遇见，却在温暖靠近时如此惊慌失措。
一周之后，整理好烦乱的心绪，李真若无其事地去了二姐家，她想见见那个组织部长的儿子。
谁知二姐轻描淡写地说:“我就说呢，组织部长家儿子怎么会托人找对象，我一打听才知道，他家有狐臭。”
李真突然有些后悔，到底是因为闺蜜嫉妒她说了李文平的坏话，还是“组织部长的儿子”对她的诱惑，还是她感觉李文平家的好条件让她自卑？一直被家人无视的挫败感让她知道，如果自己无法掌控局面，那么宁肯不要。她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大过天，婚姻是她最后的选择机会，她想过自己说了算的人生。
大姐和二姐知道李真把李文平拒绝后，忍无可忍地说:“因为你，我们可算是把同事、同学、朋友都得罪光了。听说李文平伤心得一个月出不了门。罢了，你以后自求多福吧，也不知道你想追求一个怎样的人，怕是到最后也就找个漏油的灯盏盏了。”
3、
很长一段时间，李真没有再相亲。而她也成了家人的公敌，她不想回家，一回去就有人问找到对象没有，问得她心烦。姐姐们集体噤声，她们嫌弃李真的眼神安静得能杀人。
那天大姐买了一条牛仔裤，边试边问意见，四姐说:“姐姐穿上太有气质了!”大姐笑眯眯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是，姐姐穿了这条裤子显得腿更长了。”李真也讨好地加赞了一句。谁知大姐白眼皮一翻，气哼哼地说:“真真这是怎么说话呢？意思是我的腿以前不直吗？怪不得没人搭理你呢。”
李真当即尴尬得脚趾头能扣出三室一厅来，她满脸堆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说你两句不高兴了？当姐的说不着你了？”
“我感觉我说的没毛病呀。”
“怎么？当姐的说你几句就不依不饶地犟嘴？”
李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一下就十分诚恳地说:“姐说得我对，我这人怎么这么傻呢？净惹姐姐生气。以后我听姐的话。”
大姐这才噗哧笑了，大气压算是解除了一些。当下李真逃也似地溜了。
1995年正月的时候，李真和同村的三个同学聚会，在省城工作的同学宣布了她正月十六结婚的事，接着三月里、五一劳动节，同在县城上班的另两位同学也相继结婚了。
6月，同厂的闺蜜也结了婚。
那天，李真和三句话不离秀恩爱的闺蜜聊天，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现在真的就剩我一个人了，你们一个个的成双成对，今年我无论如何也要结婚，不结婚我就跳楼。”
她的话说得好似轻描淡写，闺蜜装出害怕的表情，笑着接话:“这可使不得，你走了我多寂寞。你和李文平分手有一部分是我的责任，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好的。”
临近中秋节的一天，大姐打电话让李真替她到商城扯一米二的灰色布料，还让她买几张黄色的确良纸，几只蜡和锡箔纸，李真问她干什么用？大姐说，你买了送过来就行。
晃晃悠悠，时间就到了农历八月十八，闺蜜中午神秘地和李真说:“下午下班后到我家一趟，有惊喜。”
闺蜜说完就上下左右地打量李真，又是给她吹头发，又是让她换衣服，然后满意地说:“不错，下午就这样到我家相亲。”
闺蜜给李真说了男方的资料，他是闺蜜老公的高中同学，退伍回来刚落实完工作，他是国营企业的货车司机，比李真大两岁，父亲曾是县里联校校长，在小伙子高二时病逝了，母亲是家庭主妇，还有四个哥哥都是普通人。看起来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司机的工资高，是李真工资的5倍多。
李真没有考虑太多，有了结婚的打算后，她看问题的角度就变了，她只想找个能让自己不拘束，聊天无障碍的男人，其他的物质上的事，两个人可以共同努力。
李真下班后跟着闺蜜回家，然后见到了有着灿烂笑容的瑞安。他不笑不说话的笑容特别治愈，李真的心事和烦恼就像一滴水没入了江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聊天时，李真没有感觉到压迫感，瑞安像对朋友一样聊他在部队的趣事，她微笑地听着，忘了他们是在相亲。
第二天上班时闺蜜问李真的感觉，她说:“挺不错的。”
“不嫌个子低？你看清楚了，他只有168。”
“个子低吗？我倒是没看出来，我就是看到他灿烂的笑容，长得也很帅的。”李真说瑞安帅的时候，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突然之间就红了脸。
上午的时候，李真到闺蜜第二职业的女装摊位找她玩，没想到瑞安也在。正好临近中午，瑞安请闺蜜夫妇一起吃饭。他们去的是县城最高级的饭店，瑞安给李真和闺蜜拉座，贴心地让服务员倒水，然后熟练地点了菜。等菜的间隙，两个男人聊天，李真和闺蜜说话，闺蜜问:“这几天没抹保湿液吗？我看到你的脸最近有些干。”
“玉兰油刚用完，这月的零用给外甥买了礼物，等发工资再买。”李真几乎耳语地说。
吃完饭出来，瑞安去送李真，到了四姐家门口时，飞快地把几张钞票塞到李真的包里，“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了，拿去买吧。”然后，不等李真说话就消失不见了。李真打开包一看，竟然有500元，这可有她两个月的工资呀。
以前李真和其他小伙子约会都会惊心打扮一番，但她慵懒起床的样子让瑞安看过，也敢和他发脾气，比如她爱看电视剧，瑞安来了她就说:“你怎么又来了，今天我想看剧。”
李真这样说，弄得四姐倒有些尴尬，瑞安也不恼，他和四姐夫聊天，临走时把他从外地带来的特产放下就笑眯眯地走了。
有一天，瑞安和李真晚上出去溜达，在路上沉默了一会说:“我朋友的老婆和你以前都在五金厂上过班，她说你这人性格有些古怪，很难处。”
“是吗？你只是知道了一星半点我的缺点，所有女人的缺点我身上都有，你现在最好考虑清楚，像你这样完美无缺的人我哪能配得上你。”李真冷冷地说完，掉头就走了。
整整一周时间，瑞安都没有来。他每天都来时，李真反感他不给自己一点空间，但是突然间销声匿迹，她的心空落落的。她没有和四姐说，也没有和闺蜜说，她在保险公司有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慧，她想去见见她。
慧在保险公司的单人宿舍住，那里是李真的树洞和避难所。听了李真的诉说，慧说:“如果你要是舍不得他，我和你去找他。”
“我不去。他以为他是谁，值得放下我的自尊去找他。要找也是他找我。”
“谁规定的？只能别人捧你，你不能去找他？你要是感觉他无所谓就算了，但是如果这个人还不错，你屈尊一下可以吗？”
“但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知道他在东关街大槐树那里，姓燕……”
“走，现在就去，我给你问。走不走？”
李真和慧在晚上9点多到了东关大槐树街，只问了一个人就知道了瑞安的家，他家的姓特别，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就在第二个胡同的第五排8号。李真一路不说话就紧紧跟着慧，慧推开瑞安家的大门，大声地问:“有人在吗？这是瑞安的家吗？”
听到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瑞安在不在，院里正房的两扇门都开了，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身材只有一米五左右的60多岁的老妇人，一个是30多岁的男人，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瑞安家，你们是谁？”
“我们是瑞安的同学，有东西让他捎，不知道他替我们买了没有？”慧大大方方地回答。
“他出车两天没有回家，你们叫什么？他回来我告诉他。”
“不用，你一说有人让他捎东西他就知道是谁。”慧说完这些话，就和始终不发一言的李真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李真掐着慧的胳膊，娇滴滴地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第二天晚上，瑞安拿着一个手提袋来了，他给李真买了一件修身的妮子大衣，穿在李真身上特显气质。他们一起出去散步，瑞安说:“想不到那么骄傲的你竟然去找我，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以后你发脾气我也不生气了。给，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我留了500，这1500都给你。以后我的工资归你保管。”
李真回去和妈妈说了瑞安的事，妈妈听了高兴地说:“看来你姐替你算命还是很准的，算命的说不出一个月你的正缘就来了，你和瑞安相亲时正好不到一个月。真真，婚姻的真实就是平平淡淡过日子，能遇到一个知你冷暖的人不容易。俺娃不用再挑了。”
听到大姐竟然给自己算命了，李真有些感动，她以为大姐再也不理她了。她去和大姐说了瑞安的事，大姐温柔地说:“真真，谁的婚姻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大部分人甚至连爱情都没有，不过是完成世俗的仪式。遇到合适的人不容易，你要好好把握。仔细想想，你选择的也对，在稍微不如咱家的家庭生活，你可以更自如一些，你生性单纯，看不懂别人的眉高眼低，瑞安把自己的工资都上交给你了，可见对你是真心。不过，你也不小了，找机会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再远的路也有尽头，想不到你的尽头是瑞安。”
那年冬天，他们无处可去，几乎看遍了每一场电影。
11月份的最后一天是瑞安的生日，他们从饭馆出来，在霓虹闪烁的天宁街上拉手走了第三回时，李真看着路的尽头，轻声细语地问瑞安:“在这个冬天，这条路我们还要走多久？你看，我的手已经冷了。”
恰好路口，你也在等那个红绿灯； 恰好今天，你也听着那首我喜欢的歌； 恰好旅途，你也经过那个车站。 你纠结，我恰好笃定； 你难过，我恰好能哄你开心； 你失眠，我恰好陪你醒着。
“我们结婚吧！”瑞安把李真的纤纤玉手捉住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一眼万年地看着李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