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869】读史的关键是复盘。2023-03-23

31、

皇上到了奉天数日，右仆射、同平章事崔宁抵达，皇上非常高兴，慰劳有加。崔宁退下后，对亲近的人说：“主上聪明英武，从善如流，只是为卢杞所惑，以至于此！”言罢潸然泪下。卢杞听闻，与王翃密谋陷害他。王翃对皇上说：“臣与崔宁一起出京城，崔宁数次下马撒尿，很久都不回来，有观望成败，再做决定之意。”正巧朱泚下诏，任命左丞柳浑为同平章事，崔宁为中书令。柳浑，是襄阳人，当时逃亡在山谷。左翃命盩厔县尉康湛伪造崔宁写给朱泚的信，交给皇帝。卢杞于是诬陷说崔宁与朱泚结盟，约为内应，所以单独后到。

十月十一日，皇上派宦官召崔宁进帐，说要宣读密旨，两位力士从身后将他缢杀，朝廷内外都说他冤枉。皇上听闻，赦免他的家属。

华杉曰：

崔宁明知道卢杞害死了很多人，却不小心，对“亲近的人”说了心里话，以至于丢了性命。“亲近的人”为什么不可信呢？并不是说他会去告密，而是你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大家都想说，但是自己说出来没有力度，而如果转述“崔宁都说”，那就比较鼓舞人了。在这样的转述下，不出两次，就会传到卢杞耳朵。

反过来，卢杞陷害崔宁，则是精心策划一个“三人成虎”之计。《战国策·魏策二》书中说，街市上不可能有老虎逛街，这是很明显的事，但是如果三个人都跟你说他看见了，你就信了。卢杞先让王翃做一个铺垫，然后由康湛举报，最后自己出面直接指控，皇帝就上了圈套。

那么，崔宁应该怎么办呢？要么他可以明哲保身，一言不发，以后再说；要他就应该乘着皇帝落难，当面弹劾卢杞，历数他的罪恶，把丢失京城的责任全部推给卢杞。这样做，首先是真正的忠臣，为国除害；即便皇帝不听，公开成为卢杞的敌人，卢杞也就不能用这种手段陷害他了，因为卢杞不管向皇帝指控崔宁什么，皇帝都认为他们之间有私仇，他的话不可信；最糟糕的结果，这样被卢杞害死，那也死得其所，不至于背着反贼之名被皇帝处死。

读史的关键是复盘，代入自己，想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32、

朱泚遣使送信给朱滔，声称：“三秦之地，指日克平；大河之北，委托你铲除贼匪，我当与你会师于洛阳。”朱滔收到信，西向舞蹈叩拜，又将来信在军府中传阅，并通告各道，以自夸自大。

33、

皇上派宦官到魏县行营（讨伐田悦的各军）通知京师兵变消息，诸将相与恸哭。李怀光率众奔赴长安，马燧、李艽各自引兵回本镇，李抱真撤退屯驻临洺。

34、

九月十三日，任命户部尚书萧复为吏部尚书，吏部郎中刘从一为刑部侍郎，翰林学士姜公辅为谏议大夫，都担任同平章事。

35、

朱泚亲自率军进逼奉天，军势盛大。任命姚令言为元帅，张光晟为副帅，任命李忠臣为京兆尹、皇城留守，仇敬忠为同、华等州节度使、拓东王，以抵御关东军队，李日月为西道先锋经略使。

邠宁留后韩游瑰，庆州刺史论惟明，监军翟文秀，受诏率军三千人抵御朱泚于便桥，与朱泚在醴泉遭遇。韩游瑰想要撤回奉天，翟文秀说：“我军去奉天，贼军也追随而至，这是引贼以逼迫天子。不如留在这里扎营，贼军必定不敢越过我军去奉天。如果他们不顾而过，则我军与奉天军前后夹攻他们。”韩游瑰说：“贼强我弱，若贼分军以牵制我军，主力直扑奉天，奉天兵力也弱，怎么夹攻！我军现在急行军去奉天，是保卫天子。况且我军士卒饥寒，而贼军财物很多，如果他们以钱财引诱我军士兵，我没法禁止。”于是引兵进入奉天，朱泚也尾随而至。官军出战，不利，朱泚兵争抢城门，想要冲进去。浑瑊与韩游瑰血战一整天。门内有几辆草车，浑瑊派虞候高固率甲士以长刀砍杀，都以一当百，再拖曳草车，堵塞城门，纵火焚烧。众军乘着火势出击，贼军于是撤退。当天夜里，朱泚扎营于城东三里，敲击木梆巡夜，点起营火，布满原野，又命西明寺僧法坚制造攻城装备，拆毁佛寺木材，用来做长梯和冲车。韩游瑰说：“寺庙的木材，都是干柴，准备火种等待就行。”

高固，是高侃的玄孙。

朱泚自此每天都来攻城，浑瑊、韩游瑰等昼夜力战。幽州兵前去救援襄城的听闻朱泚造反，突入潼关，到奉天归附朱泚，普润戍卒也归附他，有部众数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