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ll雷公寨上泉叔“懒”
“懒”在人们的印象中不是个好字儿,但有时候我们又不得不刮目相看。
就说雷公寨的泉叔吧,那是出了名儿的懒。泉叔的懒人懒事,数都数不过来,随便讲几件,都能写进教科书。
雷公寨几条冲的田地(在山区,两山相间的部分,形成从上到下的层层梯田,叫田冲),现在都没人种。泉叔每年会在不同的适当的季节,往这几条冲的田里撒种子。种子各种各样,有稻种、麦种、花种、草籽种等等。
撒完种,泉叔就不管了。只有发天干(持续数日干旱)时,泉叔才会把田冲顶上的蓄水池塘的出水口打开,从上到下,过一遍“跑马水”。如果池塘也干了,那就听天由命。
不少乡亲看不下去,明里暗里的嘲哄泉叔。“泉叔真懒!既然撒了种子,你就好好伺弄呀?”,“泉叔田里的草比稻子长得都高哩!”,“泉叔,你在田里种的是草还是麦子呀?”......
泉叔就是懒,连别人的非议都懒得搭理。照例是天天在门口看书、喝茶、吹笛子,在山野里赏花、遛狗、打猎,就是不好好干农活儿。
这要放在20年前,在乡下,是要被人戳穿脊梁骨的。那时候山里人多,田地金贵得很。家家比谁田里的杂草少,比谁家的庄稼长得好,就是不比清闲。
当然,泉叔的“懒”也不是一时“基因突变”,20年前就是这样。那时候,我们一大帮孩子去雷公寨偷桃子。一看四下无人,我们痛痛快快地摘了半天。正要“满载而归”时,泉叔幽灵般的出现了。原来这只“懒狐狸”早就猫在旁边的草丛里。
泉叔说偷东西不对,桃子没收;念在我们造访雷公寨,每人送五颗。泉叔还说,想吃水果可以去找他合作,我们帮他把树上的水果摘干净,他分给我们一些。
从那以后,雷公寨所有的瓜果都归我们采摘了。大孩子上树摘,小孩子在下面接;泉叔坐在一旁抽烟、喝茶、指挥,论功行赏。
有的大人就说泉叔懒,自家的活儿指着一帮孩子干。但我们乐意,巴不得泉叔再懒一点儿,瓜果交给我们去卖,直接分钱那更得劲儿。
田冲里的庄稼熟了,泉叔懒得去收,直接带着自家的鸡鸭猪牛羊前去招呼。泉叔的笛声响在哪里,自家的畜牲就跟到哪里。畜牲很确定,这笛声就是吹给它们听的。因为平日里雷公寨上上下下,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
现在没人议论,因为说不明白,这已远不是一个“懒”字能概括得了的。但畜牲们不淡定了,“这是过年加联欢呀!这么多新鲜食材,还有伴奏,得可劲儿地造!”,“还是懒主人好,搁在旧社会,出来打次秋风,别人能把我们撵得魂飞魄散!”,“跟着懒主人快活,不瞎折腾我们,吃喝拉撒不用挪地儿,还允许夜不归宿呢!”......
庄稼“收割”完了,地也踩熟了,顺带还把“农家肥”留在了田里。没收干净的“边角料”统统赏给了鸟雀。“记住,这是泉叔赏的哟,还没收割的可不敢胡来,有猎狗和鸟铳罩着呢!”,“你这亡命豺狗,还想打这群畜牲的主意?谁知道这是不是诱饵呢,可千万别往那老头儿的‘懒’上撞!”
懒人点子多。泉叔天天跟山里的飞禽走兽斗智斗勇。他那个独门独户的根据地里机关重重不说,就是在周围的山林里也没少设圈套陷阱。有套兔子的钢丝圈卡,有捉野猪的深坑,还有许多泉叔自己发明设计的机关。
泉叔在林中辟了一块儿大瓜地,那是专门给野猪下的诱饵。捉完野猪拆野猪窝,一窝干柴,喊牛驮回去,能烧个把月呢!作为山里人,不打柴,指望野猪。懒成这样,连牛都服!
后来乡亲们看泉叔日子过得红火,纷纷改口了。有说泉叔懒得有节奏、有水平的;有说泉叔懒得恰到好处的;还有说泉叔懒得有境界、懒得与时俱进的。
泉叔每年出售家禽野味的收入是普通农户年收入的好几倍。有人在讨价还价时想占点便宜,泉叔也懒得计较,野猪又不是自家养的;有人欠点小钱不还,泉叔也懒得去要,不还你就不会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