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对立

天气还很热，虽然盛夏已经远远地躲到了热带，教室里却还需要空调保持打开的状态来降低温度，而隔着窗玻璃也能看到几个成绩优秀的人正襟危坐，手中的笔杆从未停止过摆动。邝诚和童天佑虽然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但是这样安静的氛围里，没有谁有勇气去浪费别人的时间或心情。童天佑进教室的时候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有坐在后门口的班长渝泽婷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她的目光就被身后的邝诚所吸引。

看起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邝诚转到了23班。对于武彦、易舟、文安式来说，“邝诚”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就是隔壁班的隔壁班里，那个和他们站在一个高度角逐光荣榜上名字顺序的人。闲言碎语里听来的，似乎战胜他一次并不是很容易，而对于成绩排名日渐平庸的童天佑来说，坐在自己座位前面的这个人的名声似乎从来没有传到自己耳中。

班里最厉害的三个男生都在座位上，易舟和文安式都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对手，武彦则好像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挺了挺腰，继续做自己的理综试卷。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尽力安静地打发时间，顺便等着教室里的人一点点多了起来。

赵云在五点钟的时候来了趟教室。和七月初的样子一样，他永远都戴着那副半框眼镜，穿一件扣扣子或者套头的T恤衫，下身永远都是长裤、运动休闲鞋。只要他往讲台上一站，所有人立马开启静音模式，倒不是他这个人多么地不怒自威力，而是一想到有人黑着个脸看着你你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除非你进入心流，忽视了世界的存在。

可是这种状态是可遇不可求的。赵云肯定看到了童天佑，他知道一会儿可能会被他叫出去“关切”一顿，然后肯定要说学习。童天佑手里虽然还攥着笔杆，心思却完全不在眼下的化学方程式上，手一滑，Al（铝）就写成了Au（金）。

童天佑盯着不小心拉长的划痕，用笔尖在周围点了好几个小圆点。赵云的轨迹果然被精确预测成功。他先是走到邝诚前面一点，邝诚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立刻低头下去，赵云可能是出于惯性地冒出了一个“好”，声音虽然不大，童天佑却还是听得到。邝诚再抬头带着满脸的疑惑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左手放在了童天佑的桌上。

“童天佑，来，你出来一下。”

高三的教学楼在学校最僻静、环境最好的角落，西边的围墙之内，是以前施工留下的土堆，有两层楼的高度，上面植了许多小松树，还有桃树，只是还没有连成一片。围墙外面过一条公路就是宽度超过百米的河道，只是水流早已少得可怜，整个河滩上只剩下一片沼泽，和比两个人还高的一丛丛韧性极好的茅草。往北一点则是一座桥，中间地带在不紧不慢地不知道做些什么改造。

赵云在童天佑前面好几步的距离，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外，才站在悬出的阳台上摘下眼镜对着西斜的阳光看了看。童天佑尽量放慢速度，慢吞吞地站在他一米多开外。

“你现在腿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果然——毕竟是自己的亲学生，关心一下还是应该的，至于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这个还是不要问的好。

但是赵云可不管这些。三两句话就扯到了童天佑有没有“身残志坚”这回事上。

“嗯。你的成绩还不是很稳定，如果好好努力，接下来还是能提高的，这段时间耽误了，你接下来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童天佑尽量用点头和“嗯”来回答，他自己的解释是，万一说漏了什么，被赵云发现自己偷懒偷得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就死定了。

“你跟邝诚坐那么近没关系吧？”

“啊？”童天佑一头雾水。原以为赵云已经没话说了，想不到他会说起来和邝诚的事。

“我是说，你这次出事多少也因为他，你们两个之间记恨吗？”

童天佑这次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而在赵云看来，他只是“嗯”了半晌才蹦出来一句不怎么可靠的“没关系，我们现在关系可好了！”

“行，你去吧。让邝诚过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