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街巷》201：莲花村快乐生活（4）

《老成都》（连载）

（作者：龙德瑛；摄影： 完   璧； 编辑：完   璧）

【此文作于2010年】

                                       莲花村青年们最后的盛宴

        莲花村古家桥头有家国营的蔬菜铺，在视集贸市场为“Z本主义尾巴”的当时，这个蔬菜铺在莲花村是独家垄断，生意兴旺。每个星期天早上九点过钟，用板板车运来的三筐豆芽，免不了要在村里掀起一阵抢购狂潮，大家筲箕高举，脸红脖子粗拼命往前挤的情景，犹如20个世纪80年代初深圳的股民挤股票。莲花村的年轻一代是抢购豆芽的主力军，倒不是那个豆芽有多好吃，主要是青春期旺盛的精力和体力，总得找点事情来消耗。

        不久，跛哥这个群体的年轻人都要下乡去当“知青”了。跛哥很仗义地提议用自己的工资到牛市口的中华馆聚餐一盘。大家觉得跛哥辛辛苦苦糊一个月的纸盒盒儿，才挣二十来块钱，确实于心不忍，于是都说算了算了。

        操过扁挂的蛮蛮自告奋勇地说，这个客由他请了。大家给他一阵笑骂：凭你那一身蛮力气，抢豆芽还可以，抢银行嘛就差远了。

        殊不知，蛮蛮的名堂，就在这抢购豆芽里。星期天早晨，随着一声“豆芽来了，买豆芽呀”的呼声，菜铺门口早密密扎扎挤满了人。蛮蛮提了个大筲箕，先装模作样地在后面排了一会队，看看豆芽卖得差不多了，忽然发力挤到前面，却不递钱去买，一只手撑住铺板，用屁股使劲蹶那些往里挤的人。遇到阻力，后面的人更加奋勇往前挤。蛮蛮支撑不住，一个趔趑，筲箕脱手飞出，正好仰落在菜铺装钱的箩筛里。卖菜的见此情景，勃然大怒，扔下秤杆不卖了。蛮蛮一把抓起筲箕贴在胸口上，大骂：挤个锤子！害得老子排拢了都没买成。且骂且往外挤。

        蛮蛮挤出人群，跑到个僻静处，踌躇满志地将筲箕一翻，预先刷了浆糊的筲箕背背上，沾满了一角的、五角的、一元的人民币，差不多有十来块！当时饭馆里一份回锅肉才三角钱，够大家吃一顿了！蛮蛮三刨两爪将钱扯下来捏成一把，喜滋滋地跑到跛哥家，一摞票子在众人眼前一晃，乌拉！上牛市口的东华馆打牙祭去啊！

        一群人又笑又闹地奔馆子而去，一阵风卷残云，大家方才想起问蛮蛮钱从哪里来的。

        蛮蛮坦白交代后，大家心里都有几分不安，觉得不该享用不义之财，并且惊叹自己咋这么快就“堕落”了！气氛一下子就沉重起来。跛哥举起酒杯对蛮蛮说：蛮蛮，这顿饭，真的谢谢你了，干！不过呢，这好比诸葛亮的空城计，只能使用一次，答应哥子，下不为例？

        蛮蛮黯然泪下，掏出他妈让他买蜂窝煤的三块钱，高叫：服务员，再打两斤酒来！我们吃了，都他妈的作鸟兽散！       

      （下篇:《街道的成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