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14 五评皮凯蒂 我对《21世纪资本论》的看法

一评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的思想方法与逻辑架构。

很多时候，当我们谈到经济学时，都会涉及一大堆复杂的数学模型和计算公式，这就是典型的机械学思维的经济学。复杂的数学模型已经无法应对变化多端的人类真实世界，作者皮凯蒂在本书的开篇就讲到，顽固地使用数学模型来分析经济，却不去研究历史，这不是研究经济学的正确方式。皮凯蒂的书在谈论未来，他所选用的历史参照系是19世纪到20世纪的收入分配的大数据，通过详实的数据得出结论，19世纪是贫富差距大的时代，资本的收入远远超过劳动收入，20世纪是贫富差距较小的时代，资本的收入和劳动的收入相当，但是，大的趋势是资本的收入开始超越，甚至是大幅超越劳动收入。因此皮凯蒂得出结论，21世纪是贫富差距悬殊的世纪。

我认为皮凯蒂这本书之所以值得去读，一个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研究经济学的方式并不是在探讨数学模型，而是通过历史大数据，以此为参照系，来分析未来发展的趋势，这一点非常难能可贵，虽然这本书700多页，但是我读了3天就读完了，这本书数据详实，逻辑清晰，虽然也有不足之处，但是它所反映的事实却能引起我们的深思。

二评皮凯蒂，从技术革命对社会影响的角度来讲，皮凯蒂是对的。

为什么19世纪是贫富差距悬殊的世纪，而20世纪是贫富差距较小的世纪呢？我个人认为有2点原因，19世纪虽然是工业革命的时代，人类社会财富实现了爆炸式的增长，但是大部分无法适应这个时代，原因在于原本的生产模式主要是以农业手工业为主，没有复杂机器，没有复杂劳动并不多，整个欧洲识字率并不高，但是随着工业化大时代的到来，就要求人们学会使用机器，学会使用复杂器械，你最起码得看懂说明书吧，但是大部分农民进入工业时代之后，根本不具备这些生存技能和素质，各国政府为了培养出合格的劳动者才开始搞全民现代教育，否则一个国家根本无法进行工业化。在这个时代，只有有钱人才能上得起大学，才具备考大学的基本素质，普通人文化程度之低，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性，他们只能被当做廉价劳动力进入工厂进行简单重复的劳动，虽然社会财富蛋糕做大了，但是大部分人无法分到足够的蛋糕，导致了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进入到20世纪，随着教育的普及，大众的文化程度越来越高，越来越能够参与到财富的创造和劳动果实的分配这一体系中来，贫富差距开始才开始缩小。但是随着技术的进一步迭代发展，特别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技术出现之后，财富的创造，社会所需要的人才不再是读过大学的天之骄子，人工智能开始取代大量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的工作，虽然财富的蛋糕做大了，但是财富的分配跟普罗大众关系越来越小，从这个角度来说，21世纪将会重蹈19世纪的覆辙，贫富差距将会加大。

三评皮凯蒂，从全球化的角度分析，皮凯蒂是对的。

如果说从全球化历史的角度来说，19世纪是全球化大发展的时代，资本劳动力等要素可以全球自由流动，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大行其道，这确实带来了人类社会财富的大爆发，但是如何分配财富却成了大问题，横向来看，国家与国家之间收入急剧不平等，纵向来看，各国内部阶级之间贫富分化严重。首先是国与国之间的不平等，财富向中心区国家汇聚，边缘区国家只能沦为原材料供应地，收入逐渐减少。在国家内部，由于比较优势和自由贸易，每一个国家都有一部分产业或者一个阶级的工作被替代，他们无法分配到劳动果实，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正是收入分配的巨大差距，有一些国家开始背叛这套体系，美国德国日本开始实行贸易保护主义，背离大英帝国的全球化网络，并且爆发了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了大英帝国所建立的全球化体系。同时战争也摧毁了资本，贫富差距逐步开始减小。

如今的21世纪，为何贫富差距又开始拉大呢，尤其是在美国和欧洲，这一点尤为明显。从产业分工的角度来说，美国欧洲将制造业外包给中国和东南亚地区，自己只搞金融和高科技产业，这无疑剥夺了广大中产阶级和底层民众参与劳动分配的机会，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各国政府为了安抚民众，放松了消费贷款的门槛，美国甚至开始给三无人员开放各种贷款，最终引发了2007年的次贷危机和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美联储和各国中央银行为了拯救市场开启量化宽松政策，造成了资产再通胀，这样的经济拯救方案实际上是拉大了贫富差距，1%的精英阶层越来越有钱，而中产阶级和底层民众生活则越来越困难。目前西方的经济增长模式是典型的债务驱动型增长，整体负债占GDP的比值越来越高，在这样的情况下，贫富差距导致的社会危机，债务内爆导致的金融危机，不是会不会发生的问题，而是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发生的问题。

四评皮凯蒂，本书的不足在哪里？

21世纪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测。21世纪的经济增长速度会始终低迷吗？考虑到人口的变化，很有可能。但是，如果出现了一次巨大的科技革命呢？如果印度，非洲突然开始经济腾飞了呢？21世纪的储蓄率会一直很高吗？也很难讲。在皮凯蒂的书中，储蓄率和经济增长率在长期内是没有关系的，到底是否如此，我们并没有可靠的证据。还有，书中认为资本的收益率在长期内是稳定的，而且一定会比经济增长率高，这更是令人将信将疑。

本书虽然试图从全球范围内研究不平等，但是他研究的主要是英国、法国、美国和德国，对发展中国家很少涉及，甚至对其它国家，比如南欧国家、日本都很少提及。这样的图景肯定是不全面的。如果把发展中国家考虑进来，一方面会影响到对全球增长和收入分配的判断，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的收入不平等有其独特之处，和发达国家的贫富分化并不完全一样。如果按照书中的分析思路和政策建议，分析发展中国家的收入分配，解决发展中国家的贫富分化，只怕会有隔靴搔痒的尴尬和无奈。

这本书中最大的未解之谜就是历史。他把19世纪和21世纪做了对比，处处暗示，21世纪可能会重蹈19世纪的覆辙。这一判断令人为之色变。19世纪的确是一个全球化的黄金时代，史称第一次经济全球化。但当时也是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无产阶级贫困化的时代。就在经济全球化狂飙突进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各种社会矛盾，各国从拥护自由贸易纷纷改为贸易保护主义，继而开始军备竞赛，最终走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深渊。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内在的联系？贫富不平等究竟会对社会稳定带来多么大的影响？本书也没有深入的分析。

五评皮凯蒂，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本书？

首先，我认为，本书的思路和逻辑框架非常好，通过对历史大数据的挖掘来对未来的收入差距的趋势进行分析和判断，通过研究历史来分析未来，这样的思路才是正确的，而不是去研究什么数学模型。

其次，皮凯蒂这本书只是研究了历史规律，却没有深入解读，为何19世纪贫富差距，20世纪贫富差距缩小，而21世纪会重蹈19世纪覆辙，没有足够的深入探讨深层次问题，是这本书的主要缺陷。这本书的另一个重要缺陷是对于资本累进税的征收过于理想化，欧洲美国都是精英主导的社会，他们能够允许自己的财产流失，交更多的税收吗，恐怕很难，难以实施。

最后，如果你看了这本书就不拼搏，而是去拼爹了，恐怕也不对，本书不是让你去拼爹，或者让你嫁得好，娶得好，而是给你带来一个新的视角，去认识当下的环境曲线和全球曲线，究竟能否实现阶层突破，还是在于自己的个人曲线。如今技术不断迭代，知识大爆炸，只有不断精进自己，才是唯一靠谱的人生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