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谈谈情,说说爱

大约是,爱

2019-01-06  本文已影响27人  差窍女

想模仿别人讲个高级感的故事,可终还是掺杂着散不尽的烟火气。


大约是,爱

阮春晓裸身裹在被子里,刚刚欢爱的温度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的手脚又变得冰凉,这下更睡不着了。扭头看看身后的周游,同样背对着她躺在他的被子里,以他一贯的蜷缩着的姿势,露着大半个背部。阮春晓轻手轻脚的在原地翻了个身,伸出手去为他掩上被子。有节律的气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她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自觉的跟着他隐约的频率,一呼一吸。

若从床的正上方看,两人像极了两只并排的大大的蚕茧,相互依靠却各自包裹。在一起两年了,次次交合后每每如是。周游的理由是自己睡眠浅共用一条被子容易醒,阮春晓则一直默认他的坚持,可频繁失眠、惊觉的却是她。她试过起夜回来靠近,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但每次都会被推开:“好好睡觉”,甚至有一次他一句话不说直接抱着被子和枕头睡了沙发。她早已习惯他伏在自己身体上卖力的热烈以及完事儿背过身去的冷淡,这样极度燃烧和瞬间冷却的反差。玻璃上结满窗花,凛凛的一层,冬夜太长,反复叠加来不及融化。

两人相遇,是在两年前外婆突发心梗去世那晚,也是在那晚,跟了几年的那个人任她等在午夜的大马路上拒不见面。阴历三月,倒春寒,阮春晓沿着马路边走边哭,前方是酷寒的黑洞,人间进入永夜。外婆的突然离世抽走了她的最后一点神经支撑,她彻骨理解了那句:死心只需一瞬间。

周游就是在这时逆行与阮春晓擦肩,真的只是擦肩,可她就是不受控的倒了下去。这么一来倒是吓到了已走出几步的周游,刚才老远就看到了这个大半夜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回头站在几米外冲她喊:“我说你怎么回事,女鬼也碰瓷儿的吗?”

阮春晓伏在地上,一阵晕眩,她已经没力气再起来。周游近身几步,“喂,你怎么样?”

阮春晓没有动也不说话。

“家还是医院,痛快点”,显然他已经不耐烦。

她终于抬头,此刻眼前的这人脸上显现的是日后对着她最多的表情:愠怒、急躁和怜悯。

或许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第一句交流就能决定他们是否有交集,也足以定了往后相处的基调。假若在相亲市场相遇,周游可以是个风趣儒雅的魅力先生,而她阮春晓也可以是个温润可人的漂亮小姐,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那个夜里,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们把自己恶劣、不堪的一面毫无顾忌地展现出来。而由此引发的效应,被阮春晓的闺蜜形容为近乎施虐与受虐的恋情。嗯,如果也可以叫做恋情。

那晚之后,他们像多数当下速食社会里的男女,你来我往你情我愿,吃饭接吻上床同居。戏剧性的相遇是必要,相互看对眼儿的皮相是前提,暗流涌动的荷尔蒙是催化剂。一切,可以不关爱情的事。

阮春晓和除周游之外的三个男人保持着联系,没有肉体,不谈感情。一个粘人粘到想打他,一个聊天聊不死不算完,一个舞狮子似的花式戏精。最常见的三种类型,简单、平凡、适合家庭。阮春晓从不主动找他们,也不会条条信息必回,对待他们,就像周游对待她一样。一个幼儿园老师,每天打交道的是一群孩子和一帮家长,她的圈子的清浊周游了然,所以他不予理睬不加制止,也从来不去深究她写在朋友圈的文字,从不趁她洗澡去翻看她不加密的手机。这个轻易就与自己同居了的女人,他并不是所谓的放心,而是不关心。对周游来讲,阮春晓就像一幅只要挂在墙上就会老老实实呆着,断不会自己掉下来的静物画,兴致来了就驻足欣赏一下,并不在意有其他人看中带走它。

而周游的圈子,除了阮春晓了解的那个需要社交需要应酬之外,她知道还有另一个,两人很默契的达成知而不宣的隐性共识。他总是不定期的失联几天,而这样的几天,比经历月经期更让她心神烦乱,让阮春晓稍稍安慰的是,他终会回来。但也可能某一次离开后再不回来。有时她会忍不住问他去了哪,他也会问及必答的解释给她,但她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会再往深里挖,她怕。怕下一个问题就触及到了他耐心引他火大,怕她的刨根问底迫使他为了规避麻烦而撒谎,怕自己根本没有问及的权利,怕他索性和盘托出的事实让她再也不能一叶障目掩耳盗铃…

阮春晓自认没有受虐倾向,但她却说不清楚自己对周游过于容忍和迁就的情份来自哪里。即便有次他随口说出他只要性不要感情,再难过她都没有横下心做了结。人与人,有的终其一生也无法真正的接纳和给予,而有的,一个交点便延伸出一世的牵绊和绑缚。她也想过结束这种没完没了的诚惶诚恐先他离开之前离开,并且也真的尝试了。可当她留下一张字条拖着行李站在路口时,她想的却是出门前忘了丢的垃圾,阳台上没来及收的衣服,以及冰箱里所剩不多的牛奶。周游就像她的孩子,再叛逆再顽劣她都做不到狠心不要他。兴许,就是在她最孤单落魄的那晚,这个肯停下来和她讲两句话、无意中陪伴了她的陌生人,已如病毒般侵入她的骨血没治了。周游将她拽出永夜、从黑洞那里接手,对阮春晓来说,那是一场伟大的拯救,他是她的英雄。

出走当然未能成功。阮春晓拖着全部身家逛了个超市拎回去一大兜菜。周游回来时看到了放在门后没来及收起的行李箱,双臂交叉在胸前注视着正在厨房翻炒的阮春晓,没有表情。

“你今天哪去了?”,他一贯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阮春晓手里的锅铲停了一下,“回了趟我爸妈家。”,她像是在对着锅里的皮皮虾说话,没有看他。

“需要带着户口本和护照?”

阮春晓没想到对她的事从来不感兴趣的周游竟然翻了她的东西,此刻她的脑子飞速旋转可是却找不到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谁知道他今天会那么早回来,他有没有看到床头还未丢掉的字条,她突然有些慌乱。锅里的油翻起细细的泡泡冒着烟,她木木的直接捞起没有控水的青菜猛得丢了进去。热油和凉水,太勉强的在一起怎么会愉快呢…接下来是阮春晓捂住额头压低声音的惨叫和周游拽出她时气急败坏的一声“靠!”。

这顿饭吃的异常沉默,周游没有再继续之前的问题,他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里。阮春晓的脖子弯到了最大限度以此想藏起她贴着创可贴的额头,反过来她又很庆幸溅出来的那滴油让她幸免于一场灾难似的盘问。那张纸条上只写着“周游,我走了”几个字,当时,她本想再加上一句“别找我”,眼前却闪过他轻蔑的笑。他会吗?不会吧。鼻子一酸直接画了句号。而这顿饭之后,阮春晓连日鼓足的勇气荡然无存,她偷偷的撕碎了纸条冲进了马桶。

那滴油造成的疤过了很多天才淡化,开始的几天她不能化妆甚至没办法正常洗脸,期间她总是避免与周游的面对面,即使是在两人做爱时也是只开了夜灯并把头转向一边。有几次周游硬是扳过她的脸检查恢复情况,她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挣扎恍恍不安。

无独有偶,周游一如既往失联的某次,她每天保持着干净得体等他回来。仅仅是放松了一下,没有整理头发,随便在家居服外面裹了件外套下楼买了包卫生巾的功夫,周游出现在便利店门口。两人像互不认识一样愣了会神儿,一个是因为挂念几天的人突然出现,一个是因为从没有见过她如此装扮。

“吃饭了吗,要不要紫菜包饭?”周游先反应过来。

阮春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回话,快速转身上楼了。

那天,周游格外的温和而有耐心的解释他去了哪干了什么,他以为她又一次因他的不辞而别生气。其实阮春晓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急于走掉是因为大幕突然拉开,而她因为她的角儿没能及时扮好、时刻待场而气恼、慌张。

她不是汉武帝的李夫人,却有着李夫人一样无色不侍的执念。在她看来,周游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接受身边的女人有和别人在一起的深刻的过去,不容许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一半原因是源于一个先于他存在的、她的前任。两年前以那样的形象和周游遇见是她心里的一个结,那之后的日子她一直都在用精致的妆容得体的穿戴掩埋着那晚的邋遢潦倒,用更多的包容和付出来安抚、弥补他的迟来后到。阮春晓并非妄自菲薄,只是每一场爱情里,她都不想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留有遗憾。深陷爱情里的人,思考最多的不是他应当对我如何如何,而是,他需要什么,我能给他什么。

为了引起周游对自己足够的重视,阮春晓做了一件让她每每想起都后悔至极的蠢事。

有一天深夜她喝醉了回来,周游已经躺下但没睡着,起身问她为什么这么晚。阮春晓借着酒劲开始讲她编造了几天的故事,类似被表白被求婚云云,边讲并观察着他的反应。开始周游只是揶揄冷笑,突然就把握着的手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你若想跟别人上床你就去,不用来告诉我!”,然后光着脚走出卧室“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阮春晓傻了,她没想到她胡乱编造的故事他竟然信了还引他发那么大的火。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周游张开腿坐在沙发上,双肘支在两膝垂着手腕,眼睛看向前方的地面。她晕乎乎的溜过去坐在他旁边,缠住他一只手臂,“我逗你玩的,是闺蜜聚餐。”周游转过头来盯着她,愤怒且受伤。阮春晓有些震惊,连忙又解释,“大家都喝多了,我还算好的,你都不知道,那个……”,话还没说完,她被扑倒。是扑倒没错,接着两手被箍紧动弹不得。她开始担心起沙发脚是否稳固,担心客厅里的窗帘密度太小,她还没有刷牙,还没有卸妆,她还没有洗澡…可是,来不及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床上,第一次,他们没有分开两条被子。阮春晓仰面躺着,被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控制,一团团能量通过皮肤向她源源不断的传递着,周身温热。对于一对年轻的男女来说,没有什么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性爱不能解决的,这句闺蜜间的玩笑话今天算是充分验证了。阮春晓轻微动了动被压着的一侧肩膀,结果扰醒了他,愣了一秒,转身重新背对着她又睡着了。

下床,捡起昨天被他仍在地上的手机,一晚上了屏幕竟还亮着,页面显示的是通讯录里她的名字,下面是七个精确到秒的拨号时间。但她并没有接到他的任何电话。那么,他是在电话要接通前就挂掉了?盯着手机,如此,七次?

阮春晓陷入深深的自责。在她看来,“喜欢你就欺负你”、“相爱相杀”是她怎么都理解不了的概念,但很明显,她前一晚犯了类似的错误。爱情里需要技巧甚至手段,但如若这样会给对方带来折磨和伤害,她拒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晃到了阮春晓的眼睛,春日临近冬天只留尾声,她看向那些晶莹闪烁的窗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仅此一次,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火热对接然后冷静分离”的状态,但阮春晓明显的感觉到,周游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开始过问她的工作,关心起她的健康,就连做爱时都不忘用被子盖一下她裸露的身体。

又一年春天,阮春晓所在的幼儿园组织了部分教师为期一个月的外出学习,她在被派出的人员名单里面。那天回家她找出行李箱,简单整理了要带的衣服就出门去了超市。一个月,她需要为周游采购些生活日用以及可以存放久一些的食物,这是两人认识两年多来第一次要分开那么久。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阮春晓摸索着钥匙正准备开门,这时门被从里面猛的打开,昏暗中,周游一手拿着拿着手机一手握成拳头站在门口。

“你去哪了!你又要走?!”他声音有些嘶哑,眼睛开始泛红。

阮春晓被吓了一跳,购物袋掉在了地上,瓶瓶罐罐撞击地面夹杂着鸡蛋破碎的声音,“我……”。

一个小时以后。

阮春晓对着行李做最后的检查。

“充电器带了吗?”周游看她准备拉上箱子的拉链。

“带了”

“钙片和维生素呢?”他想起平时放在餐桌上的两样东西。

“带了”

“你会用高德的吧?”

“丢了你会去找我吗?”阮春晓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

你会找我吗,会吗…她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

“你最好别丢,麻烦。”周游起身去喝水。

阮春晓笑了,不易察觉的舒了口气,为这个问题她鼓了太多的勇气。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户口本和护照,我记得明明放这里了”,阮春晓突然想起了这回事,指着书桌下的抽屉。

正在喝水的人停下来,“你要那些干什么?”,语气里充满了警惕。

“就是收拾东西想起来了”,阮春晓边说边继续翻找。

“我上次用时拿错了,放在了公司”,周游转身背对着她,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阮春晓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就住了口,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她的人,一时间觉得外面初春的青草香飘满了整间屋子。

离开的一个月前所未有的漫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联络着,时常阮春晓前一天发出的信息第二天才收到回复,这时她总会猜测这段时间他在干什么,而每次的结论都是负面的,以叹气的方式终止。也许回去时一切都已变了样,她不敢想象。她只想立刻到他身边。

阮春晓极不喜欢每次从机场走出的感觉,那么多的目光没有一丛是看向她,那么多的人冲着出口挥手喊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每当这时她总是低头加快速度,以逃的姿态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她就是这样低着头撞在了堵在前面的周游身上,一瞬间如梦醒时的恍惚,直到闻见那熟悉的味道才小声的“啊”了一下。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两颊比一个月前她离开时明显凹陷,嘴角却是上扬的。阮春晓心花怒放,她努力的克制着这份惊喜带来的春潮翻滚似的情绪,她觉得这种状态下该有个抱抱,但不知道周游是否乐意在这种公共场合亲昵。她迟疑着向前夸了一步,双手试探着伸进他敞开的外套,侧脸隔着衬衫贴在他胸前,环起两条胳膊搂住了他的腰。他没有推开。

“我很想你”,阮春晓轻声说。

她的肩膀像上了紧箍咒似的被锁紧。

阮春晓的左手被周游握了一路,这比两年多里所有他们牵手的时间还要长。她从副驾的位置看向他:额头,眉骨,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这张侧脸的线条已经嵌进她的生命,她希望路程无限延伸能让她这样沉溺下去,又想尽快的回到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巢穴触碰熟悉的一切。她所担心的回来一切都变了样,也许真的不一样了。

进门,行李甩地,他突然抱起她,疯了一样脱她的衣服,他一如既往的主导,她习惯性的顺从。阮春晓觉得整个身体无骨似的柔软,它无比畅快的反复经历着野兽的啃噬、孩子的吮汲。那来自山谷的最放任的咆哮,来自摇篮的最本始的呢喃,不断地叫醒她迷离的意识,电击她不退潮的身体。整个下午,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都让她情不自禁的跟随,无从抗拒。最后累极,他钻进她的脖颈,一手搭在她腰上睡着。阮春晓闭上眼睛,安静的呼吸着房间里温润的空气,慢慢清醒。

刚刚经历的,不只是因为情欲,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有关他以往的每次失联,有关他那个若有似无的圈子。但阮春晓不会去问也不想再猜,因为从机场见面开始,周游就已经给了她答案。或者,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给她答案。(作者娘亲也很想知道,但不想添堵,也懒得去想~不重要了)

出于工作需要,他偶尔还是会不辞而别,但再没有失联过。有天要睡觉时,阮春晓发现床上只剩了她的一条被子,周游的却不翼而飞。问他被子哪去了,一本正经的说是经上帝点拨,送给路过的流浪汉了~

同衾而眠,可能对别人家的情侣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对于他们,是身心彻底的接纳,是甘愿被感情负累的亲密关系。

阮春晓比周游想象中的更有韧性。她是一棵需要依附才能生存的藤蔓,看似绵绵弱弱永远都长不出主干,却在潜移默化中勒进他这尊磐石,如年轮一圈一圈,以她的方式,占有,陪伴,守护。周游越来越多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有她之幸,无心退换的非她不可。

六一这天,周游下班后去幼儿园接为孩子过节的阮春晓,远远隔着栅栏,看见她尽情的欢笑着融在一群蜜蜂一样嗡嗡叫的小鬼堆里,画面好似被调整了镜头,突然慢了下来,周游长久地立在原地,像观赏一部拔心的电影。

“你喜欢他们?”

“他们是我的学生。”

“你喜欢他们。”

“……,嗯……”

“干嘛觊觎别人家的孩子啊!”

“你说什么呢!”

“喜欢我送你啊!”

“送?”,你等等!

阮春晓百感交集,哭笑不得的冲着早已走开的周游追上去。

都什么嘛!说这种事情他都还是一副高冷欠抽的德性。

后记

一些写作灵感来自一首很温柔的歌

      我是你的爱人 你的朋友

  你的孩子和你的母亲

  我是一个卫兵 守护着你

  那么易碎的璀璨心情

  愿给你时间 给你空间

  给你不被打扰的宁静

  如果你说冷

  那么我们

  何不就此

  静静相拥

  你是我的朋友 我的恋人

  我的孩子和我的父亲

  你是我的英雄 拯救了我

  那么珍贵的温柔心情

  你给我时间 与我相伴

  给我不怕孤独的平静

  如果我说冷

  那么请问

  可不可以

  与我相拥

        ————我所谓的爱

大约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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