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同一个自由梦—— 读《当仓央嘉措遇见纳兰容若》

原创：随心欢喜

      穿过那片花开花谢喧嚣的红尘人海，跨越那条潮涨潮落悠长的历史长河，捡拾着那一粒粒凄绝动人，拔人心弦的文字种子，我展开手中还含着纸墨馨香的书卷，穿越一段相隔三百多年的时空隧道，循着吟诗颂词之声去找寻，找寻那两个孤寂清俊，才情溢香的身影，那是世间最优雅纯净，以寻求自由为生命的两个灵魂，那是洗涤了三百多年人心尘埃的两股清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这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几许痴情几许无奈，几多才华几多爱，怎样的生离死别，又是怎样纯粹的魂灵，才让两个才华横溢的年轻诗人写下了如此至纯至美的诗词。

      他们，一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侯门贵公子，一个是桀骜不驯的六世达赖喇嘛；一个是身处紫禁城而心向布衣生活的词人，一个是游走于布达拉宫与拉萨街头的活佛，西藏最伟大的抒情诗人。他们，是纳兰容若与仓央嘉措。他们的生命如此不同，却又有着如此多相同，同样的情衷，同样的诗性，同样的纯净与真实，同一个向往平凡的自由梦，守着同一个爱的信仰。

      人世间最美的东西莫过于情感，它就像花与露，云与月，仿佛永远相拥着，却又仿佛永远分离。多情的人愿意将自己陷在情感的旋涡中，宁愿心痛，也要在痛楚无比的心内，生出一朵莲花，纪念那些曾经。而人生最大的快乐是自由，如果可以，他们宁愿不做莲生的活佛，也不做那权贵相府的富贵公子，他们只做最普通的人，过最平静散淡的生活。如果可以，他们一个会在江南的某个山水相依的村庄，一个会在门隅的那片自由天空，与心爱的女子，相守着，看日升月落，看沧海桑田，将那些珍珠般的岁月，用诗词的风雅连起来，系上爱恋，染上月光，缀上雪的轻灵、花的绚丽。 如果可以，他们只愿做一片云，自由自在，来去无踪。但他们选择不了命运，他们只如两个纯真的孩子，在三百多年前的大清王朝，在那个生命在权力与欲望中挣扎的时代里，苦苦寻觅一片自由的天空，哪怕，最后是以健康与生命作为代价。

        历史，总是让人感叹之余，生出不可挽回又不能更改的无奈。两个天才诗人用短暂而悲怆的一生书写的人生史，我们在三百多年后的某一天，用尽泪水的怜惜与切齿的愤懑，一字一句用心去擦拭它的尘埃，我们在文字里随着他们的快乐而微笑，随着他们的苦难而沉重，随着他们的悲痛而感同身受，而他们的逝去，让我们体验从身体到灵魂的痛彻心扉！

        当仓央嘉措还不是仓央嘉措活佛的时候，他只是一粒属于扎西丹增和次拉旺姆矢志不渝的爱情的种子，它和千千万万的爱情种子一样，在亲情爱的雨露滋润中发芽，抽干，生出枝叶，甚至他梦想着有一天，会拥着一段叫仁增旺姆青梅竹马的幸福，开出自己的花朵，收割属于自己的甜蜜。所有人都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门隅那片自由快乐的草原，他将作为一颗莲的种子，在那个离蓝天和白云很近的地方，在拉萨那个叫布达拉宫的孤囚里作为万人敬仰的活佛，接受万人膜拜，同时在光芒照耀的背影里，阴谋的真实面目，他作为一颗政治棋盘上的棋子， 被历史套上结实的绳索，被拽到最显眼的地方，随时准备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成为替罪羔羊。政治，那个肮脏的坑，把别人踩在脚下，才能不踩到下面的污秽。而仓央嘉措，虽然无心政治，却被宿命无情地推到了政治的旋涡里。他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当他体验过离家品尝孤独，母亲去逝，挂在心间十几年的仁增旺姆出嫁这接踵而至蚀心的离别痛楚，他在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寂寥里，参悟了自己，他追寻的，和平凡人没有两样，甚至于，他内心对自由，对生命中的亲情，爱情的执着更加炽热。一棵草，想要发芽的时候，坚硬的土地是挡不住的。仓央嘉措不止是一棵草，他是树，是河流，是光芒。那刻起，他打碎了心中无数的铁镣，他要做凡人，做街头那最痴情的情郎和最才情飞扬的诗人，也就在那里，他遇见了他命中注定相爱的人儿——那个温婉如玉的达娃卓玛。那个他心中一直渴望的如玉如荷的女子，从尘埃里轻轻缓缓地走出来，走向他早已布置好的云端，为他的诗性生命，筑一所风中的房子，珍藏他们的纯粹爱情。他与达娃卓玛，在那样离乱的年代，在暗潮汹涌的西藏，默默地爱了。两心相许，别无所求。可越是纯净的爱，在遭受命运颠簸的时候，就越显得无奈和酸涩。 他再一次，最后一次，失去了生命中透绿的稻草。很悲伤，很苍凉，仓央嘉措，在一切的情感都被现实切割成并铸成伤痕以后，他依旧坐在活佛的位置上，依旧是别人手中的一颗小小棋子，并逐渐被接下来一场空前凶残的战争，推到了漩涡的中心。命运最终给他呈现的光芒万丈的本来面目——政治的牺牲品。多么残酷的现实，人生在短短的二十四个年华，就至尽头，最后陪伴他的，只有青海湖那一波蓝天碧水，那宝石的尸体。以及多年后，还荡漾在青海湖畔的人们的歌声：

给我一片云，或者一袖的风，

让我，跟随你，去到山的心中，

去到海的魂里，或者，就去到一朵花，

凋零时的平静里。

给我长路，给我寂寥，给我一世界的风雨，

让我沐浴在你的目光里，远离尘埃，

再给我一片叶，翠绿或枯黄，

让我在荒芜的人间，枕着月光重生。

        而在同一个时代里，在灯火通明的明府，那个从出生就光彩环耀的贵族神童，江南才子，群星簇拥着的月儿——纳兰容若,这个富贵公子，用心中的纯净，手中书写万世悲愁的笔，将世间最难得的性情，毫不遮掩，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从来到去，只有三十一年，却为这死寂的尘寰，留下那么凄美的形象。他深爱着的女子，那个从小相伴相依那个酷似黛玉的表妹，那个温婉如月，馨香似梅的妻子卢氏，还有命运飘零却能毫不费力走进他心灵的江南艺妓沈宛，她们一个个，被命运之神，被那封建的门弟之分，腐朽的世俗之见，从他身边无情地带走。他的心中拥有一切的美好，却仿佛只有影子陪伴着自己。他拥有无数人渴望的出身，却仿佛只是一粒静默的尘埃。纳兰，这个天生的多情种，却被紫禁城，一个把悲欢离合深锁其中的樊笼重重围困住。在这里，有趋炎附势，有剑拔弩张，有尔虞我诈，有钩心斗角，就是没有清澈的天空、静谧的湖水、细软的清风。纳兰最想要的一切，它们是自由的呼吸，是随处可拾的诗情画意的纯净愉悦，是人性的真善美与心灵的释放。他多希望自己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多希望自己只是个平凡男子，与心爱的女子守着一间茅屋，静静的看日出日落云聚云散。 太多的悲伤，给他的生命留下太多的伤痕，似乎每一次风起都能让他的伤口开裂，渗出鲜血。他也曾在佛前求得片刻的安宁，也曾告诉自己淡看一切的悲欢离合，但是他做不到，他是纳兰容若，他的骨子里流淌着感伤的血液。而偏偏那一遭的人世，又给了他那么多悲伤、落寞的机会。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摊破浣溪沙》

他是人间惆怅客，似乎永远多情，又似乎永远踽踽独行，在这世间，他如一缕魂，飘飘荡荡，他离去时，却留下满世界的悲凉，这股悲凉，忧愁地透过纳兰词，流传在千秋万代人们的对他的怜爱婉惜中。。。。。。

      掩卷，情难自禁，清泪两行湿透衣襟的痕迹，似心雨飘落的轨迹，无言无语，却又胜似千言万语。我与他们隔着几百年的城墙与天空，隔着数万条不同的山路水道，而他们的声音，那字字句句的低吟悲唱，是如此真真切切地跌入我的心跳里；他们俊逸含愁的容貌，似万年以前就相识一般，深深刻入我记忆的最深处。仓央嘉措与纳兰容若，那两个被隔在天堂外的诗魂，几百年后的今天，透过梦幻般的文字种子，在我心里种下一棵通往天境之树，树的枝叶间，挂满他们纯净向往的祈愿与祝福，我将在他们曾渴慕的自由的天空下，和着风儿一起飞翔，沐浴在爱的七彩阳光下，用心和一曲美好生活，撒播自由的种子。我将代替他们完成一个，平凡而伟大的自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