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子 | 第七章：摇篮曲
慧子模糊的意识里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努力着清醒，只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的白色，想睁开眼睛，感觉有点吃力。
缓缓地慧子睁开了眼睛，眼前也逐渐清晰，她看到天花板的白，然后是刑老师温柔的微笑。可是，这温柔的笑好像在哪里出现过，哪里呢……
“啊……”慧子发疯了一样惊恐地叫了起来，抓着被子就往被窝里钻。
刑老师也被吓得不轻，看着慧子愣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路过的护士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进来查看时，刑老师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一个护士焦急地询问刑老师，“病人怎么了？”
“哦，没事。”刑老师又恢复了微笑，软软地说，“可能她刚醒，还不适应，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哦，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护士小姐小心地问，其实是觉得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是不是慧子的母亲。
也难怪，刑老师总是给人一种感觉，虽然明明感觉到她不是很年轻，但是她的气质，她的举止，她的声音，她的柔柔的微笑，又总能让人把她与妙龄少女相比。
“好好照顾好她吧，一个人住那种地方，也难怪被吓到。”
“嗯，好的，我会照顾她，她是我的学生。”刑老师认真地听着护士小姐的话，然后转向病床上的慧子，说：“慧子，你怎么了，没事吧？别怕，有老师在。”
护士小姐听到刑老师说是慧子老师时，露出了赞赏的笑容，然后就安静地走出了病房。
“东西已经拿到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慧子心里想着，头蒙着被子小声地抽泣着。
我知道她又看见了我。也许真的如她所说，我该消失了，只是我还放心不下她，总觉得会有对她不利的东西存在。不过，最终我还是得从这个世界消失，能看到慧子平安醒来，我也算放心了。
慧子抽泣了一会儿，才钻出头来，看着刑老师说：“谢谢刑老师陪我，刚才我不是有意的，你能理解我吗？”
刑老师见慧子清醒过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赶紧笑着说：“理解，理解，老师理解你不是故意的。”说着，抓着慧子的手，放进她手中，然后又揉揉慧子的头发。
“谢谢老师。”慧子笑着说，把头蹭了蹭老师的手。
“傻丫头，饿不，老师给你带好吃的了。”
“真的，好饿，我要好好吃一顿，嘿嘿。”
“呵呵，好。”
慧子并没有生什么病，像她这样坚强女孩，身体好既是上天的厚赐，也是她坚强的结果。她只是被吓的，所以，醒来后住了一个白天，夜晚就和刑老师一块离开了医院。
那个夜晚，也许才是刑老师真正陪她的夜晚。
S大学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也没有人再来找慧子麻烦，包括那个沐同学一连几天内也没再发现他的踪影，甚至那些世俗的眼光和言语也不再有了。
慧子继续她的安静又有序的大学生活，对于能够恢复往日平静的校园生活，她感激沐同学，认为是他兑现了许诺。
偶尔和刑老师聊天的时候，慧子才明白，原来慧子落水的那天，刑老师看到她沉入湖底时确实喊了她的名字，之后也看到了沐同学把她抱上岸，抱进车里，刑老师也确实追了上去，只是在一个拐弯处扭了一下脚，就没再追上。
慧子知道后，虽然有些后怕，不过，后来也没再出现什么异样，她也就慢慢放心了，继续她平静的生活，早起，送报，吃早餐，上学，读书，画画……
可惜，S大学平静的校园生活没有维持多久，慧子落水之后的第五天，一个消息再次把校园笼罩在恐惧中：沐同学以及他的那帮哥们居然莫名其妙地都死了，而且死得异常离奇。
据报案的人说，一天清晨，在美术学院教学楼打扫的保洁，突然听到那间久已不用的教室里传出了婴儿呢喃的声音，觉得异常奇怪。保洁阿姨从门缝里看去，差点魂都丢了，阶梯教室的天花板上竟挂着人，摇摇晃晃，而且不止一个。更诡异的是不知哪里在唱一首《摇篮曲》，声音虽不大，但在这静悄悄的教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后来，调查得知，是放在教室角落里沐同学的手机音乐播放器里传出的，而被吊死的人正是沐同学以及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慧子平静的生活也再次被打破，先是警方调查询问她，因为在案发现场警方发现了一条对慧子很不利的线索：死者在死前几分钟还给慧子发了一条短信，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发出去，而保留在了收件箱中。
接下来，法院也传话她去庭审，因为有人控告她谋杀。随即，谣言四起，流言不止，纷纷向可怜的慧子袭来……
令慧子疑惑不解的是，原先一直不肯见慧子的父母也赶回慧子读书的这个城市，陪着慧子，尤其是那个一向冷漠的叔叔此时竟也变得对慧子很热情，忙着雇佣律师帮慧子辩护。
其实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就是因为家人忍受不了慧子古怪的行为举止，一直认为慧子有精神病，才远离慧子去了另外的城市。
更让慧子觉得好笑、可笑的是法庭上双方争论的焦点：沐同学的姐姐派出的律师一口咬定慧子是为了钱财才和沐同学交往，进而取得沐家财产，谋求不成，便起了杀心。
慧子这方的律师则抓住慧子不在场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并根据死者前的那条短信，以维护慧子的名誉、人身伤害以及精神损失为由拼命维护应得财产和索赔财产。
就这样，本来互不相干的两家一时之间仿佛成了两家有着几代血海深仇的仇人，互相争吵着，辩论着。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昔日沐同学的红颜知己、蓝颜朋友、大小女朋友以及姐姐妹妹们，也纷纷或公开，或暗地里向沐家姐姐要求索赔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甚至打胎损失费等各种费用索赔。
沐家姐姐为了集团颜面虽然不得不息事宁人。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弟弟，也十分了解他整天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也不排除这些年轻的女孩当中有的是真的受了损害，但她也很清楚更多的根本就是讹诈。
每次出庭，慧子就像傀儡、木偶一样看着两家人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她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有时实在觉得无聊了，慧子也只能向身边的刑老师苦笑一下，还好有刑老师陪着她。
随着庭审的深入，双方的律师所提出的理由与根据也纷纷向着人们所不能预料的领域深入。说白了，就是搜寻、抖出了更多对方不利的信息。
慧子以前被认为精神病的古怪行为也被对方所谓的专家推断为可能会“癫狂杀人”，甚至五年前的那次车祸之后发生的离奇闹鬼事件也被抖了出来。而慧子之前被沐同学纠缠、跟踪，以及在学校被众多女生围攻，被逼进落入湖里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放过，随着深入搜寻，发现的远不止于此。总之，双方律师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就在眼看证据对慧子越来越不利的情况下，沐家姐姐的表现却突然有些想要尽快摆脱的迹象。
其实，事实上，从事发到如今，警方也只是在最初调查时陈述了现场事实，而一直在明查暗访。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搜集的证据表明此案越来越复杂，牵涉的太多，甚至牵涉到几年前的一桩校园欺凌事件。
警方的压力也很大，一方面是法庭上双方争论造成的舆论压力，另一方面是案子背后牵涉到的各种棘手的问题。
这天，又一次开庭，慧子和刑老师都很高兴，起了个大早。慧子去送报纸的时候，刑老师就在家为慧子做好吃的早餐。
太阳升起的时候，慧子骑着自行车开始返回，晨曦中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在晨风的吹抚下凉凉的，灿烂的笑容一如往日。外界的喧嚣似乎与她无关，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还是那样单纯，快乐着，傻傻的幸福着。也许慧子此刻已不再孤独着，因为那位温柔漂亮的老师，她也一直幸福地以为她和她的老师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我们一定会一直这样幸福的！”慧子在心中默默想着，脸上的笑容再次绽放，脚下也猛蹬了一下，车子倾斜着转了个弯。
“慧子！”
慧子正在想着心事，忽然听有人叫她，忙回头一看，原来是慧子的那位叔叔。
他正笑着，继续说：“怎么起这么早，真勤快啊，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才不会舍得离开这呢！”慧子说着，眼光不觉又冷了起来，“有什么事，来这里？没事，我走了。”
“哦，别，别急着走啊。”叔叔赶紧笑着拦住慧子，“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这是我的，这是你爸妈的，这是你姐姐的……”
叔叔不断向慧子车子的篮子里后座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啊，衣袋啊什么的。
慧子冷冷说了声：“我不要。”
慧子骑上车就要离开，后边传来一声：“你妈妈，你妈妈说她很想你！”
“呵，想我？”慧子依然冰冷地说着，却笑了一下，“想我，当初为什么还偷偷离开！被亲人抛弃的感觉不知道有多难受……我干嘛要跟你们说这些，我不想再听你们任何话！”
“你妈妈也是没办法啊，你也知道妈妈的苦衷，她什么都听你爸爸的。”
慧子停了一下。
“自从离开这里，你妈妈每天都念着你，为你做最喜欢的衣服，不同季节的，不信，你看……”
慧子慢慢回过头来，却已是满脸泪水，她远远地看着……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抓住属于妈妈的那个纸袋，然后疯了一样骑着车子向家骑去。
终于，要到家了，慧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整理着心情，准备上楼和刑老师一起吃早餐。可是，慧子突然觉得有人在看着她，确切地说是跟踪。
“谁！”慧子向着一个方向，猛然看去。
对方措不及防，不得不现身，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笑着说：“不错啊，小姑娘警觉性很高啊，将来不干警察真是可惜了。”
“别说笑了，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呢。”
那人看了看居民楼，才小声说道：“我们是便衣警察，负责保护你的安全的。”
“什么？你们？”慧子吃惊地说，“这么说有很多人了，呵，保护我需要这么多人？”
“好了，只能简单告诉你一点，我们在监视一个相当厉害的嫌疑人，当然也是在保护你，你可能有危险，要小心点。就这些，回去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相当厉害的嫌疑人？我有危险？难道你是说……？”慧子慢慢看向自己的屋子，吃惊地张圆了嘴巴，“不可能的！”
那位便衣警察再次对慧子刮目相看，却也不得让她赶快离开，说：“多说无宜，你还是小心点为好，赶紧回去吧，记住，在今天开庭之前我们一直都在暗中保护你。”
慧子回到家里，刚拉开门就看见邢老师正等着她，某个瞬间她忽然就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而那个人就像妈妈，又像姐姐。
慧子一激动就说出了心中的愿望：“老师，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一直这样幸福！好吗？”
邢老师先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笑意：“嗯，好……一直，永远！”
说着，也落下了一颗大大的泪珠。只是她的心里却在想：“可是，这样的永远究竟有多久，多远呢？事情终究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啊，那时，这可怜的丫头恐怕又要一个人了……”
想到此，又是一颗大大的泪珠滑过美丽的脸庞。
“美丽，温柔，善良，谁也不会把她和凶残联系在一起吧，唉……”我想着，摇了摇头，“女人啊，柔弱善良是你，强大到残酷也是你……”
我刚转身要离开慧子家，就遇到了沐同学。
“你是谁？”沐同学看着我，问道，“怎么在慧子家里？”
“呵呵……”我没回答他，因为我发现昏黄的楼道灯下，他已没了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