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倾城阴阳师》第06章 梦靥
顾家的客房虽然很舒服，但霜华却极为不习惯。
当大家都安静的回房，各自休息之后。霜华也躺在床上，闻着被单上淡淡的皂香，睁着大眼睛看着房顶，黑暗中，天花上的纹路依旧清晰。
来这个陌生的小城两天，事情便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一切都出乎意料，让人不由自主。
如果逛商街的时候，没有发生小孩坠落事件，就算发生，自己也恰好没在；如果掉下来的不是顾家的千金；如果顾思远没有这样一位极品老妈……
哎，偏偏让自己碰了个正着。
把石膏线上的花纹全部描摹了一遍，霜华还是睡不着。所以干脆坐起来，双腿盘膝，双手放在膝盖自然下垂，然后闭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思绪都集中在丹田上。
心中的烦躁逐渐的抽离，身体内便有一股气息，如雪下清泉一般，缓缓地往丹田处汇集。待汇集到一定程度后，霜华开始用自己的意念让它慢慢的动起来，轻轻地呼吸之间，体内的那股真气便在奇经八脉之间缓缓流动，冲洗着体内所有滞留的东西，让全身的细胞都跟着动起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的身上便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夜风徐徐，把霜华身上的细汗变成蒸汽，蒸腾到空气中。
霜华继续调动体内的力量，披散在肩膀上的长发开始微微的动了起来，须臾之后，秀发丝丝缕缕在空气中飞扬，这是霜华自身散发的力量。
师傅说过，世界上的力量分为两种，一种是破坏的力量，一种是修护的力量。
十之八九的人都拥有破坏的力量，而修护的力量，却极少有人能修成。
世界上各种力量的不均衡，造成了战乱争斗，即便是盛世，依然激流暗涌，许许多多黑暗中的势力你争我夺，时时刻刻都进行着殊死搏斗，更何况如今战乱纷争的世道。
霜华所拥有的，恰好是守护的力量。那日在火车上，轻而易举的修复了碎成几段的玉镯，正是用的这种力量。弱肉强食乃生物生存的潜在定律，修复和保护，作为制衡强势破坏的必要力量，亦不容忽视。所以师父叮嘱她，必须勤加练习，丝毫不能懈怠。
长呼一口气，似乎要把体内所有的不适全都呼出去一般。霜华睁开眼睛，全身畅快无比，仿佛睡了一个好觉一般，精神抖擞的下床，拉了随手拿起自己的毛巾，开门，去洗手间冲凉。
冷水沐浴是她从小到大五冬六夏都坚持做的功课。师傅说这样既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毅力，又可以增加身体的抵抗力，若是冬天，还可以借此修炼内力……总之，霜华和自己的师兄弟姐妹们在偷偷嘲讽师傅抠门的说笑中一天天长大，直到今天，想起师傅，霜华倒是真的有些想念。
想到师傅，霜华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个老骚包，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还在月下吹箫？每回师傅一个人在竹林里对月吹箫，她都和几个师兄偷偷去看，每回，他们都会偷偷地骂师傅：骚包。
会心的微笑被一声尖锐的哭声打断。霜华心中一愣，忙关死花洒，静静去听——哭声从金鱼儿的房间传来，她哭得很厉害，仿佛是梦靥了，一边还有她奶奶不停地哄她：“金鱼儿好丫头，不哭不哭了……不怕啊，金鱼儿不怕……”
小孩受了惊吓，晚上做恶梦。
霜华摇摇头，拿过自己的浴巾三下两下把身上的冷水擦掉，又套上白色的睡袍，推开洗手间的门出来，却见顾思远正紧张的站在客房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
“金鱼儿受了惊吓。”霜华淡淡的说道。
“呃，”顾思远听见身后的声音，忙回头，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还没睡？金鱼儿——受了惊吓，你能不能去抱抱她？”
“嗯。”霜华点头，顾思远忙走了两步，到金鱼儿房间门口，推开虚掩的房门。
顾老太太抱着哭号不止的孩子，一边拍打着哄她，一边掉眼泪。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孤儿寡母。
“来，给我抱抱她。”霜华坐在金鱼儿的床上，抬手接过孩子，竖着抱在怀里，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然后把意念集中到右手手指，在她耳边轻声的叫她的名字：“金鱼儿，做梦了？醒醒……”一边叫，一边抬起右手，在孩子的后背几处穴道上轻轻地点按，手指在穴位之间顺着经络游离。
湿漉漉的长发绾成的发髻里簪着的碧灵玉簪隐隐的散发出莹润的碧光，有几分兴奋的感觉。一闪而过，顾思远和老太太一心为金鱼儿焦急，却没有注意。而霜华则知道，这根簪子一见到阴灵就特别兴奋，若不是自己适时制止，恐怕口子母亲的阴灵就被它吞噬了。
“妈妈……妈妈……”金鱼儿不再大哭，却一边抽泣，一边叫妈妈。
“金鱼儿，醒醒……爸爸和奶奶都在。”霜华的手指略加了一点力道，从上到下，不停地抚摸孩子的后背，待金鱼儿只剩下抽泣，不再叫妈妈的时候，她方停止手上的动作，把她放下来，横抱在怀里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金鱼儿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然后连着放了两三个屁。
顾思远无看着归于平静的女儿，奈的笑了笑，歉意的说道：“这孩子……”
“小孩子白天受了惊吓，有一口气憋在肚子里。晚上又吃了油腻的东西，还没消化就睡了。身体不舒服，才会梦靥。”霜华却不觉得好笑，手上揉按的动作稍微慢了些，又解释道：“气通了，肚子就不痛了。”
“哎！还是这姑娘懂得多！你们平日里都夸那些洋学生洋大夫，依我看，他们肚子里那些墨水，都不如霜华小姐这些小窍门来的实在！”顾老太太看着刚才还鬼哭狼嚎现在已经熟睡的孙女，咂舌叹息。
霜华暗笑，心想我若说是金鱼儿母亲的阴灵出来作恶，你们定会骂我巫女了。
“好了，让她睡一觉吧，明天就好了。”霜华把小孩子放回床上，起身要走，不想单薄的真丝睡袍被孩子压住了一角，不经意的一拉，宽大的领口忽的下滑，露出了大片香肩。
顾思远只觉得眼前一晃，喉间一紧，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霜华却冷静的多，抬手一拉，丝质睡衣便从孩子身下抽出来，之后不着痕迹的把睡袍拉正，“天色不早了，老太太也该休息了。”霜华说完，冷冷的瞥了顾思远一眼，绕过堵在门口的他，出了金鱼儿的房间。
一缕幽香飘过，仿佛春梦不留痕迹。顾思远傻傻的转身，回房，一夜无眠。
霜华把房门关上之后立刻走到窗户跟前，扯开窗帘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月色如水笼罩着顾宅院子里的花木，那一丛茂盛的西番莲花旁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霜华轻轻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身影，用意念问道：“说吧，为什么还徘徊不走？”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要我的女儿……”
“世间万物，阴阳有序，你既然已经死了，就要去你该去的地方。留在这里徘徊不走，不但于你的女儿无益，你自己也会失去再世为人的机会。”霜华冷冷的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她的五官身形都很模糊，可知其念力已经消耗了许多，再滞留下去恐怕只有魂飞魄散了。
“我走不了……走不了……我的女儿有危险……我走不了……”
霜华跟这些阴灵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放在之前二话不说直接让碧灵收了就是，可眼前这个是小金鱼的母亲，她有点下不去手，于是耐着性子说道：“你的女儿自有他父亲呵护，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阴阳道不同，你再滞留下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霜华语音未落，白色的身影立刻跪下去，连连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人在垂死边沿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阴灵也是。此时原本模糊的身影变得十分清晰，不但眉目分明，甚至可见她面颊上血色的眼泪。她的怨力暴涨，惊飞了花木从中栖息的鸟儿，也惊动了院子里值夜的仆人。
“谁在那里！”年轻的仆人厉声呵问。
霜华本不想多事，但一颗心已经被甜软可爱的小金鱼溶化，所以她母亲的事情自己不能不管，于是心念一动，手中碧灵玉簪绿光一闪，那个苦苦哀求的阴灵就被扯进了屋里。
“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手下留情！求求你……”
霜华伸手拉上窗帘，转身看着跪在脚下的阴灵，依旧用念力跟她交流：“我无心对你怎样，只是你不能一直滞留在这里。”
“求你让我带我女儿走，求求你了……”
“不行！”霜华厉声拒绝。
“她是我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顾思远已经喜欢上你了！没有我的女儿，你们之间就没有障碍了！你就让我带她走吧！”
“混账！”霜华指尖微微用力，手里的碧灵玉簪立刻迸射出一道绿光向跪在地上的阴灵袭去，阴灵惨叫一声被震到卧室门口。
“你若再分不清轻重，我这就收了你！”霜华呵斥道。
“不要，不要……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俗语有句话说“鬼话连篇”，所以鬼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霜华得到碧灵玉簪后就能看得见阴灵，修炼了这些年见过的鬼魂阴灵比活人都多十几倍，所以眼前这一只根本糊弄不了她。她冷冷一笑，用意念说道：“我数三下，再不说点有用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三，二……”
“不能说，不能说，真的不能说……会魂飞魄散的，魂飞魄散啊……”
“你一个死人，魄早就散了。现在能留得住的就是三魂中的元神而已。”霜华冷冷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阴灵，冷声叱道：“你是一个母亲，怎么一次两次的来害自己的孩子？还不快说？！”
“不是我要来的，是他让我来的，是他……”
“谁？他是谁？！”
“他，他……他来了……”阴灵瑟缩着往角落里躲，然而不过片刻就消失了。
霜华看着屋子的角落若有所思，换做从前，她才不会为一只阴灵如此纠结，要么让玉簪直接吞噬，要么就随它去了。可是今天遇到的这只实在有些不同，聚魄成念，又如此知道进退，应该是一个被人炼化过的阴灵。想不到白城居然有炼魂之人，这倒是勾起了霜华的好奇。
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