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教人不怕死——《耶鲁大学公开课：死亡》读书笔记之一
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东西是什么？死亡算其中之一。
人恐惧死亡，以至于讳言死亡。但正因为不敢直面死亡，所以不能理性看待死亡。然而，生与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组合。无生，则无所谓死；有生，则必定有死。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悬而不论，其实是一种逃避。应该倒过来说，未知死，焉知生。不认真思考死亡，没办法想明白如何更好度过这一生。
读《耶鲁大学公开课：死亡》，让我见识了哲学思辨的力量。谢利·卡根教授用清晰的逻辑思维，论证了人完全没必要畏惧死亡。
要讲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弄明白什么叫死亡。用卡根教授的话说，人其实就是个具有人格功能的机器。人格功能附着于肉身之上，肉身这部机器彻底损坏、不能运转了，人格也就消失了。人当然不是普通的机器，“我们是神奇的机器，是有感情、有梦想、有创造力的机器”。但人终归是一部“机器”，死亡就像一部电脑、一辆汽车彻底报废了一样，所谓人死如灯灭，死亡并不神秘。
下面来看看死亡是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吧。
卡根教授说，如果一件事值得恐惧，首先，这件事得是个“坏”事吧！谁会恐惧一件“好”事呢？那我们先来看，死亡是不是一件“坏事”，若是，它到底“坏”在哪儿！
哲学家总在澄清概念，下一步要追问的是，“坏事”又是什么意思呢？
教授不嫌麻烦地分析说，“坏事”又可分三种：
第一种，是它“本身”坏，就是这件事直接给我们带来害处。比如生病，它本身就让我们痛苦。
第二种，它本身并没有什么坏处，但它会带来坏的结果。本山大叔说过，“人生最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活着，钱没了”。钱没了，其实不痛也不痒，并没有像病痛一样直接给人带来坏处。但钱没了，就不能买买买了，生活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它就带来了坏处。
还有第三种坏处，就是经济学所讲的“机会成本”产生的坏处。你去电影院看电影，两部电影同时播放，选择了A电影，就没机会看B电影。而实际上，B电影比A电影更好看，那选择了A电影就给你带来“相对坏处”。
我们可以分析一下，死亡到底能给人带来哪些坏处。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提出过一个命题：“所有一切恶中最可怕的——死亡——与我们全不相干，我们活着时，死亡尚未来临；死亡来临时，我们已经不在了。因而，死亡对于生者和死者都没有什么干系。因为对于前者，死亡还未到来；对于后者，一切已都不再。”
伊壁鸠鲁的命题，可以梳理为一个三段论。
大前提：只有你存在着，事物才会对你有坏处。
小前提：人死亡了，就是不存在了。
结论：死亡不会给本人带来坏处。
这话初看起来不可思议，仔细琢磨，却很难找出毛病。
死亡有直接的坏处吗？有人说，有，会痛苦。卡根教授说，那是指“死亡的过程”。当然有些死亡过程会带来直接的坏处，比如，病痛伤痛。所以有人说，“死得快”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因为他没有受或者较少受痛苦折磨。随着医疗进步，这种直接的坏处某种程度上是可控的，甚至是可以避免的。更重要的是，这是“死亡过程”带给人的坏处，而不是“死亡本身”带给人的坏处。“死亡本身”就是“不存在”，“不存在了”就没有痛苦了。
死亡有结果的坏处吗？也有人认为，有。死亡的坏处是给亲人、给喜爱他的人带来伤心。确实，但这不是死亡给“本人”带来的坏处。死亡，就是人没了，不存在了。既然人都“没了”，对本人而言还有什么“结果”呢？
如果非要反驳伊壁鸠鲁的命题，只能从“机会成本”上思考了。死亡，就是人没了，其实，它的“坏处”就在于“没了”。人活着，就可以享受生活中的各种“好事”，而“人没了”，就失去了这些“机会”。“处于死亡状态的坏处是，你再也不能体验和享受生活带给你的各种美好事物”。
归根结底，死亡既没有直接的坏处，也没有结果的坏处。如果说有坏处，无非就是一种相对的坏处。
那么，这种“相对的坏处”值得恐惧吗？
卡根教授打了个比方说，假如我给了你一个冰激凌，你吃起来觉得非常美味，但是我没有第二个冰激凌给你了，你会因此而恐惧吗？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了一段美好的生命，但是，到了某个时间没办法继续享受下去了。难道，这有什么可恐惧的吗？
所以，恐惧死亡是不恰当、不理性的反应。
那对死亡应该持一个什么态度？愤怒吗？卡根教授说，这也是不理性的。愤怒，至少要有一个人格化的对象。如果有人故意损害了你，那你会愤怒。但是，假如你是一个无神论者，没有人格化的上帝或老天爷对你不公，你对什么而愤怒呢？
所以，对待死亡理性的态度，可能就是觉得遗憾，最多是伤心吧。因为死后将没有机会享受生命中可能遇到的美好了。但是换一个角度来想，“相对的坏”也就是“相对没那么好”而已。而“相对没那么好”，也就是“还有一些好”。如果看到的是损失，可能会伤心遗憾；但是如果回头看已经得到的，难道不应该有一颗“感恩的心”吗？正如歌里唱的，“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人世间走一遭，已经享受过生命中很多美好了。
不过，卡根教授严密严谨以及严肃地说，感恩——也是不够理性的。因为所谓“感恩”，也是针对一个人格化的对象而言的。如果没有上帝或老天爷，你也无恩可感。
所以，准确地说，我们应该以一种庆幸的态度面对人生。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幸运，因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偶然而已。
好好珍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