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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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篱若

年还未走远，父亲却病了。68岁的他憔悴得像个小孩，脸颊消瘦得犹如用刀削过。他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时而重时而轻。

父亲是个极其勤奋的人，记忆里，他总是弯着腰匆忙行走。爷爷去的早，父亲照顾完两个弟弟，又开始为我们兄弟姊妹五人操劳。妈妈说：“你爸爸这辈子一直不得心闲。”或许他这一路走来，只有此刻病了才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心安理得地躺在病床上休息会。

住院期间，他惦念母亲，整日想要出院。他跟我说：“你妈腿脚不好使，天气又不好。”

停顿了会，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远处小声地说到：“你妈心肠还小，这几天肯定是急坏了。打电话跟你妈说，我好着呢。让她别跟着瞎操心！”

父亲出院的第三天，母亲就病倒了。其实，母亲的病和父亲病不无关系。父亲住院期间，母亲忧思过度，加之她本就身体欠佳。我想，父亲住院期间她定是鼓着一口气。年轻时，他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老了终于学会了相濡以沫，心系彼此。

母亲微微发胖，步履蹒跚，走起路来像是随时要跌倒，她再也不能拿着扫把追着我满院子地跑。吊瓶里的点滴一点一滴地下落，缓缓地和母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母亲看着吊瓶像是思索着什么，眉间有了微微的纹理，很快又舒展了。小姨来看望她，她背着我跟小姨说：“赶着我死，我也不指望抱孙子了，只要能把儿媳见了就好。

小姨打电话叮嘱我好好照顾母亲，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转述了母亲的这句话。我向来对“死”字很忌讳，家人生病时，我更怕听到这样的字眼。我从不敢想，母亲或是父亲撒手人寰我该怎么面对！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年长了才发觉，父母只要自己还能走得动，就永远替儿女担着些事。母亲四十岁那年才为自己诞得一子。在这之前，她还孕育了我们姊妹四人，每个孩子都是她用命换得。父亲看着母亲苦,劝她别再生了。可她一直没有儿子的事成了被人诟病的短处，是她解不开的心结。她看着叔叔伯伯都儿女双全，她跟父亲说说：“我得给咱俩争口气，日后我宁愿被儿子顶撞死，也不愿被儿子想死。”

我记得很清楚，弟弟出生那天，黑夜还未完全褪去之时，母亲就被送去了县城的医院。那时，没有电话，我们姊妹几个只是不断地朝着路口张望。傍晚，大雨磅礴之中母亲回来了，抱着全身通红像个小老头的弟弟。四十岁的她，终于见了儿子的面。

多年后，母亲的那句“我宁愿被儿子顶撞死，也不愿被儿子想死”竟像是一语成谶。25岁的弟弟自我极了，磨人极了，也胡闹至极。父母多年的积蓄短短两年就被弟弟挥霍了，订了婚的女友也变心退了亲。

短短几个月，母亲的头发变得花白，父亲舒展了几年的眉头又有了深深的皱纹。母亲善于倾诉，而父亲喜欢沉默。年前，父亲时不时觉得烦躁，浑身燥热。年近了，他不愿去医院。而年刚刚过完就开始浑身麻木，做完检查才知道父亲患了脑梗，又中风了。

医生说，你这病应该是生气，情绪波动过大造成的，父亲低下头瞬间红了眼眶。那一刻的父亲是我不曾见过的模样。

父母住院的那段日子，回忆像是长了翅膀，一路飞往小时候时光。时光深处有父亲伟岸的模样，母亲矫健的步伐。岁月是神偷，染白了父母的黑发，偷走了他们挺拔的身躯，和他们矫健的步伐。而我竟是这样的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