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那间公寓

今天是401退房清洁的日子，打扫结束的时候也就是我对这所公寓，这间房子说再见的时候。没过多久，昊哥把清洁好的照片发给了我。房间里空荡荡的，和四年前刚入住时一样。看着照片里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留下的影子，蓦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卧室地毯上还存留着床腿压过的痕迹，仿佛还依稀能看到曾经摆放过的家具。

关于退房，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天总想提笔写点东西，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这所小小的公寓承载了四年里墨尔本留给我的点点滴。所幸就闭上眼睛，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还在那间小公寓里，还躺在我的那张宜家床上…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午睡的梦并没有夜晚的香甜，我在在噩梦中挣扎地醒来。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树上那种叫蟪蛄的蝉还在没有音调的乱叫着，扰的人心烦。炎热的气温让身上黏糊糊，汗津津的，这是一种夏日的苦恼。这种感觉也总让我想起墨尔本的夏日。中午十一点多，我顺着公寓门口的那条马路走到打工的地方，身上同样也是黏糊糊，汗津津的感觉。想到这，这几天无从下笔的窘迫也终得以缓解。

四年前，也就是我刚去墨尔本的第一年。那时候我和昊哥住在homestay的老头家。老头是北京人，对于刚到异乡的两个人来说，老乡的存在总是让人安心。但老头给我们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中国人也会坑中国人”。 当时我们想要搬出homestay，结果去被老头坑进他的另一间房。墨尔本的冬天寒冷潮湿，我和昊哥在那间屋子里冻得瑟瑟发抖。老头儿基本过几天就过来查房，看看我们有没有点电暖器或者电热毯。因为包水包电，老头总是借着变压器老化的借口在哪所“冰窖”里打压电暖器的存在。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老头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把我和昊哥还有另外两位室友叫到一起，告诉我们说他要卖房，然后决绝地给我们一周的时间让我们搬家（滚蛋）。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脱离苦海吧。

从那之后我才知道，人的本质基本上都是自私的。无论是生活中，还是恋爱中都是极力为自己着想的。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毫无理由的大公无私的人，如果有那也可以称之为傻子。多数人只是在他人和自我之间找个平衡，就像一盏天平，在自私的对面并且能让天平平衡的是一种叫“道义”的砝码。 后来大约两年后，我和昊哥在Clayton见到了老头，他带着homestay新来的妹妹熟悉校园。我和昊哥把他叫住。没想到他依旧记得我们，还笑嘻嘻地拉着我俩的手说有时间去他家吃饺子。在老头那满脸皱纹的脸上，鼻子里长出来的鼻毛显得异常恶心。

就这样，在那一周里我和昊哥找房看房。最终在Jason爸爸的帮助下我们签下了 401/ 33 Racecourse rd。太好了，至少是不用在墨尔本的寒冬里睡大觉了。但401的公寓里并没有家具和家电，我和昊哥又马不停蹄地去宜家然后去qv买冰箱洗衣机，搬家的那天也是家具都到齐的那天。搬家公司的货车是辆面包车改的，只有司机和副驾两个位置。昊哥坐在副驾，我蜷缩在货箱的角落里听着司机和我们侃大山。车窗外的楼一栋栋地向后飞快地甩去，桌子角也硌得我腰生疼，就快到精疲力尽的时候，车也停下来了。

当我和昊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已经到了饭点。我们天真地以为两张床十分钟就能拼好，于是便和Eason，鹿姐、森哥吃火锅去了。结果可想而知，当我们回来拼床的时候已经九点了，那两张宜家床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拼接，等到拼好床后，阳台上已经可以依稀地看到天外的“鱼肚白”了，我俩在疲惫中胡乱睡去…

今天退房的屋子里空落落的样子，那也是我和昊哥接房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看到退房照片，我脑海里都是搬家那天的回忆。这么说来还要感谢老头的机缘巧合，让一个螺母，一颗钉子、一滴水、一度电、一个饺子、一顿饭、一群人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昨天的401。好像我和昊哥在厅里吃KFC和达美乐披萨看柯南就是昨天，好像爬她在我怀里哭泣也是昨天，好像我们和姐夫，文博、科勒哥哥、君君酱一起吃鸡还是昨天。记忆太多，而文字有限。今天我也没有办法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述那些日子，那么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吧。

从2012年到2020年，我认识昊哥已经八年了。这其中有高中三年，也有墨尔本的四年。我们不是刘关张三兄弟的桃园结义，却更像是彼此路上的志同道合的同路人，是能一起同路并观看沿路风景，温暖彼此的同路人。但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路要走，在那个叫“人生”的岔路口我们做了不同的选择，然后拥抱彼此相互告别，就此踏上新的旅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宴席总是要散的。但我很喜欢一句话“箭与靶心的分离，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如今昊哥和Donna桑搬去了Docklands，我依旧留在国内听窗外的蟪蛄嘶鸣。未来如何，不得而知。写到这时，窗外已经下起了淅淅小雨。在微信和我矫揉造作的文字里与401云告别，文字削弱了肉麻，却加重了伤感。就这样也好，写篇散文回忆过去，然后就和它再见吧。

在这无从下笔的几天里，窘迫渐渐地变成了一把巨大的枷锁，锁住我的手，也锁住了我的心。我像是背负着一块沉重的巨石慢慢攀爬一座望不到尽头的高山。今天，那场噩梦之后，像是天空中有一道闪电，一生巨雷；劈裂了枷锁，震碎了巨石，让我得以在那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喘息，也让那声“再见”在我脑海里回荡得愈加轻松。再见吧，401。

小宝

2020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