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三疾（二）

——《论语》学习之17·16-2

【原文】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白话】古代矜持的人自守过严、人难以亲近，现在矜持的人忿恨多怒至于争斗；古代愚昧的人直率而无所防戒，现在愚昧的人狡诈欺诳、自利而已啊。

【思考之四】古人与今人在“矜”上的不同表现。

“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矜”指矜持自守。朱子曰：“矜者，持守太严。”“廉”指自守过严，有棱角，人难以亲近。钱穆先生曰：“峭厉难近。”

古人的持守，过于“廉”，棱角太分明，让人难以接近，显然是修偏了，不符合儒家的中道思想。其问题是不能做到“矜”与“廉”的和谐统一，“发而皆中节”，不能“致中和”。“学仁”的功夫在于克己复礼，克己就是要格除私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格私要严，这没有错；但必须要推己及人。格私是为了开发对人的慈爱，“仁者爱人”，“礼之用，和为贵”，“仁”本身就有温和、亲和的特质，要“温良恭俭让”，是“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是“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即使有责任需要教导人，也要秉持一定的原则和界限，不等于要以善绳人，或一味严厉，而是要循循善诱，因材施教，做到化用无痕、润物细无声，这才算是中和。这方面，孔子给我们做出了榜样。

与古人不同，“今之矜也忿戾”。“忿戾”指忿恨不平有戾气，而至于争斗。钱穆先生曰：“忿决则多怒好争，并不见其矜持矣。”现在那些很对礼节操守把得很严的人，却常常与人对立纷争，因为他们好以善绳人，拿着大棒子，到处讨伐别人，像是很正义的样子。其实制造出来的都是纷争暴戾之气，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

“矜也廉”与“矜也忿戾”，前者算是偏失，后者则算是错误。程石泉曰：“古之矜者，骄傲矜持，但不失自尊；今之矜者，乖张暴戾，曲护其短矣。”前者的偏失在于不修仁德之体，但执礼法之相，所以棱角峭立，令人敬而远之。如果明白礼的真义，在于格除己私，启发慈爱，就可以入道了。而后者的错误，错在不以所学拿来自省，却当成照妖镜专门照别人。若以圣贤为标准来挑剔别人，那一定看不到几个好人，于是就常常忿忿不平，到处责人。这是方向性错误。

【思考之五】古人与今人在“愚”上的不同表现。

“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愚”是愚钝、愚鲁的意思。朱子曰：“愚者，暗昧不明。”“直”心直，做事直率不思量，无所防戒。朱子曰：“直，谓径行自遂。”“直”是照自己的想法直来直去、任性而为。“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这样的愚者虽直，倒不见得有害人之心，本质上不是坏人。甚至于是古道热肠，对人一片真心，帮人不图回报，只是心直口快，方式上欠妥而已。对于这样愚直的人，若教他渐渐知书达理，举止有节，还是有望成为君子的。

“今之愚也诈”。“诈”狡诈欺诳。朱子曰：“诈则挟私妄作矣。”《注疏》曰：“多行欺诈自利也。”程石泉曰：“古之愚者，公平正直；而今之愚也，诈以行奸，损人利己矣。” 如今的愚者，比较愚笨的人，可是脑筋虽笨却不老实，还要谋私行骗，做些缺斤少两、掩耳盗铃事情。

同样为愚，为何一“直”一“诈”呢？因为后者的禀性变差了，私欲变重了。前者虽愚，只是率直而已，却未尝不知大是大非；后者则直接行骗，想必已经不论是非，唯利是图而已。一些看似聪明的人其实也算是“愚”者，因为他们专营自利，不通圣贤，聪明才智没有用于明德亲民，不仅没有发挥大义，甚至还有危害。

刘宗周曰：“三疾古人尝因之以入道矣，今也狂流而荡矣，非肆也；矜流而忿戾矣，非廉也；愚流而诈矣，非直也。名存而真亡。欲人反，而自叩其有亡也。”戴溪曰：“古人虽病处亦好，今人连病亦无。古人就病处却医得，今人之病不可救矣。”《论语稽》曰：“疾如木之有瘿（yǐng，如瘤）、玉之有瑕，正可因其疾而见其美。然古之因疾而见其美者，今则终成其恶矣。夫子言此，盖伤春秋之世也。”

唐文治先生曰：“欲救人者，先救其心；欲救人心之失，先察人心之病，非圣人其孰能救之？”

欲治其病，要先治其心；要想救治人心，就必须先了解其心有何病。孔子之所以这样讲，就是先了解世人之心病，然后对症下药，挽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