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城（一）

    听着小说，应着肆虐的积雨，来了灵感。

    你永远都体会不到刺骨的寒冷，因为白骨之上包裹着皮肉组织，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之时，便是如霍乱般无法收场的凄凉。

    西北偏南的L市素以干旱著称，常年少雨加之临近高压风源，暑气渐盛的六月犹如魔咒掌控下的鬼城，日光毒得瘆人。可即便是在如此狠辣的天气里，仍可以看到迎着黄沙铺天盖设的炸串小摊，不知被过滤了几百遍滋拉的滚烫热油贪婪地腐蚀着廉价生肉，就像路西法在烹调少女的心脏喂养他的奴仆，炸串总会得到诸多大学生的青睐。一手冷饮一手淌油炸鸡，学生们边炫耀着看似小资的格调，边就着风沙将肉块梗咽下去，配合商场浮夸的音响，像极了印第安人的篝火宴会。

    不知是哪一年，L市的夏天频繁降雨，暗淡的黑云恣意涂抹着PM爆表的天空，狂风席卷商业步行街，善男信女相拥互嗔，久违的闷雷像上帝的怒吼，预示着又一个人类纪元的终结。云层不堪重负顷刻崩塌，惩戒之雨降落人间，蕴含天父毫无悲悯的冷酷，雨变成了雹，盛夏的墨绿染上了一层低俗小说的荒白。

    一个月的雨。

    一个月的阴。

    黑色是L市鲜有的着色，曾经太阳城的白天维加斯的夜晚，如今奚落着永恒的黑。黑色侵蚀着灯红酒绿的商业街，埋没了积极向上的酷炫音乐，否定了广场礼堂的华贵典雅，积雨因未有合理的排水工程而泛滥成灾，除了70年代日本老画家手稿般的黑灰涂鸦，只有高频雨滴昭示着市民听觉的正常运行。

    人们也变得淡漠消沉，白领停职、学生休学、工厂罢工，接着带来全城交通系统的崩坏，工作的失灵进而诱发了情感失灵，恋人不再相互依偎，恶劣天气让彼此变得暴躁狠毒，出轨成了唯一的乐趣；亲朋聚少离多，每个人都沉浸在网络小世界不亦乐乎，孩子任由母亲忍受风寒折磨而自顾游戏。

    除了这些，其他的都还正常，地球还在运转，L市市民还在生活。直到一天夜里，买醉的青年A赤身裸体地穿过洪水，准备去砸开对岸商铺拿包烟时，看到水里有一块发亮的东西，“这是久违的一抹亮”，A心想“莫非是什么首饰，看来人们都疯了”，他饶有兴致地淌过水，大摇大摆地抓了下那东西，油腻光滑又冰凉，当他抓起来一看究竟时吓得跌坐在了水里。那是一具人骨。那道划破黑水的阴森白色，新鲜而又冰冷，它正散发着莫名的油脂，和着脏污的黑水流到青年因惊恐无法闭合的口腔里…

    阴雨没有停止的迹象，淅淅沥沥地堆积着洪水，谁会怎样谁来解决都失去了讨论的意义，而那些不便被人知晓的事、东西，正随着漫过天桥底部的污水沉溺、翻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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