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二伯母的泪呵

诗||二伯母的泪呵

《二伯母的泪呵》

/黎峰

我和堂弟异地漂泊这些年

物是人非事事哀

小时候我们形影不离

那时我叫他软柿子，露着两颗虎牙

后来他像块硬石头，压着书本喘气

再后来他成为天之骄子，帝都纵横

再后来他成为一棵稻草，沉浮人世

我知道，我们被生活掰成几瓣

又被工作、房子、婚姻、儿女肆意冲散

他有第一个孩子时，二伯母没插上手

那时候穷，又隔着千里，腾不开时间

二伯母很挂念儿子孙女

电话里的孙女越来越会撒娇

二伯母被孙女逼着说普通话

说孙女把爸爸的话全说完了

二伯母疼这个儿子，虽然中间隔着儿媳

她对二儿子的爱，连大儿子也看得清清楚楚

可二伯父总骂二儿子是个窝囊废

二伯母和二伯父中间又隔着二儿子

这么说有些拗口，可生活就没有顺溜过不是

堂弟媳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

二伯母早早去了二儿子家

一个农村老太太到了大城市

很快克服了水土不服，克勤克俭

据说她原来打算住到孙娃上学

实际上我见到她时，她已回到老家

当时她正在河边洗一堆脏衣服

手忙脚乱。衣衫褴褛

我和二伯母的交谈有些敷衍塞责

是我的敏感还是她的闪烁其词

妈妈在旁边几次岔开话题

谈起庄稼、蔬菜和畜生

二伯母在河边理了理流水

抡起棒槌砸衣服

砸得她小小的身体不停抖动

小狗被她踢了一脚远远望着

没有风只有几棵老树的沉默

这时候我听见二伯父喊了几声

二伯母已经散好了衣服走上河岸

我听见二伯父又嘟囔了几句

二伯母径直走向晾晒的木杆

二伯父走过来又问了什么情况

突然二伯母出手了，她将棒槌

狠狠地甩向二伯父。我们都吓了一跳

二伯母开始一件一件地抖衣服

水珠抖了她一身

有些落在她的头发和脸上

阳光照过来，水珠闪耀了一下

很快又黯淡成二伯母的脸色

这个勤劳一生的人，对当下的光景

保留了最好的容忍，只是

我看到她的泪，从在河边开始

已被她深深勒马。但还是有散落

于是用棒槌捶了捶，滥竽充数

收集到湿衣服上，又被二伯父惊吓

现在，正向着地下的某些隐藏

嘀嘀嗒嗒……

诗||二伯母的泪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