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脚车
父亲的脚车
父亲的脚车是五十年代从南洋带回来的,陪伴父亲度过了二十个春秋。
父亲大学毕业后在A城工作,母亲在F城工作。父母两地分居,我有时和妈妈住,有时和爸爸住。记得从A城到F城,虽然只相隔二十几公里,可在交通不怎么发达的七十年代,却要坐火车,搭轮船,再坐公交车,在路上花费两个多小时才到。父亲很怕麻烦,觉得骑脚车更方便,便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独自骑脚车往来于A、F城。
四岁的那年夏天,我在A城住了一段时间后,父亲决定用脚车带我回F城。我很兴奋,一出门就像小喜鹊般跳跃,看到新奇的东西就拉高嗓门问这问那,父亲也很高兴,耐心地为我解答,似乎路走得很轻松。
夏天的中午被太阳烤得火热。吃过午饭,我坐在父亲的背后打起瞌睡来,父亲感觉到以后,很是焦急,不断和我说话,给我讲故事,并跨下车,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扶着车把手推行。但孩子要睡觉的时候谁能挡得住?动听的故事也不能把我从周公那里招回来。父亲为了让我打起精神,停下车,把我放在地上,到马路边的水果摊上买了很多新鲜的荔枝和龙眼,剥好皮,递到我嘴边,说:吃呀,宝贝,这水果很甜,吃了就不瞌睡了,我们很快就会到家,就要见到妈妈了。我半闭着眼张开嘴,甜甜的果汁顺着喉咙淌到胃里,真好吃,我睁开眼,一口气吃了很多。我不再打瞌睡了,爸爸重新骑上脚车飞快地踏着,终于顺利到家,父亲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经过告诉妈妈,妈妈听完,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严肃地说:以后不要再带君君骑脚车走那么远的路了,太危险啊!打那以后,父亲再也不敢用脚车带我来回于A、F城了。
五岁那年,我又到了A城,在父亲的单身宿舍住了一段时间。父亲任教的那所大学校园很大,很适合骑脚车,他上下班都不离脚车。那时候,我很喜欢吃学校饭堂做的菜,父亲便每天骑车带我到饭堂吃饭。
一天中午,开饭时间到了,我搭着父亲的脚车去饭堂,一路上看见阳光灿烂,绿草茵茵,树影婆娑,单车一边走,总有凉凉的风在两耳间拂过,令人爽快舒畅。我低头看自己脚下的车轮,跑起来簌簌生辉,在阳光下闪着一片银亮,好像一整块钢板铺在轮子里,好生亮丽。
我突然想研究一下那片闪光的轮子跑起来到底是不是连成一片的,便把脚伸进后车轮一探究竟。谁都知道,单车轮外布满了细细的铁线,我的小脚一伸进去,刚好插进铁线之间的缝隙,被夹住,脚车停住了,父亲却以为脚车出什么状况,便用力蹬一蹬看是什么毛病,“哇”的一声,我感觉到很痛,大声哭起来,这时父亲才回过头来,看见我的脚卡在车轮里!铁线正好把我的脚后跟两边夹住,血流如注!父亲大惊,马上把车轮倒了一下,才把我的脚从车轮里取出来,然后抱起我,车也没顾上,直奔医院,边跑边喊:医生,快来呀,急诊!几个医生扔下饭碗急忙跑出来,看见地上滴着血,都非常紧张,马上把我接到病床上,又是止血又是包扎。我被眼前医护人员的忙乱吓坏了,拼命喊叫。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医生终于处理好我的伤口,把我交回给父亲,并叮嘱他好好照顾我,防止伤口感染,这时疼痛似乎止住了,我的心才安定下来。父亲背着我找回他的脚车,把我轻轻放在车后的座位上,慢慢地推车回宿舍。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坐爸爸的脚车了,后来我自己学会了骑脚车。
这个教训令我以后很小心坐别人的脚车,害怕夹脚。直到现在,我右脚脚跟被夹的地方留下了永远的伤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