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听着欢
我最近总是惊梦,虽然老妖婆说是后遗症,这是每一个不甘死去的人对窃命者的报复。我靠着簌簌落下的梨白,伸手便能挽住一寸流光,而死去的魂魄,特别是交换元寿死于非命的人却只能待在冰冷地狱。而我不过凭借这机遇就能享受这一方景年无碍,想想也是憋屈得紧。
“你要如何才能安息呢?”一个月前我下山去收回我的报酬,一个女子的躯体。
醒来是一方琉璃光泽的棺木,项上一枚夜明珠极是温润,我本来是打算好好躺上几天半个月,等这姑娘的家人好友走了再出去,还得趁着夜色浓重,无月无星的夜晚。老妖婆说这样才能不吓到人,又符合鬼话怪谈里鬼怪出行的场景,要是倒霉真给人看见,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
好吧!可是现在是怎样的场景,我手里握着一片柔软,回头堪堪对上一双布着血丝的眼,这是?陪葬?还是特意躲进来吓鬼的?老妖婆没有跟我说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就只能靠自由发挥了。
结果就是诈尸了。这姑娘以命相换心上人的无忧余生,可惜命运蹉跎,她的心上人也以命换了她的长安。不知是傻还是痴,也许也是命。
这一方按下不谈,今天我要说的是另一个人,在这次风花雪月中只是月色花影中一根无心栽下的柳枝,坚韧却不乏柔情,暖暖烛光一寸幽绿,寒冰月色下更添几许幽美的摇曳淡影。
你可曾对着戏剧里一个出现寥寥几面的小小角色的悲喜而牵动自己的情绪?
她的出场和谢幕,不过你眼中的一片阴影下略微浓重一些的黑影,来去不知,那却是她用尽全力才留下的最为深刻的痕迹。
这些人,从来就是如此。
可悲吗?可怜吗?
那已是过了许久的事。那晚杀气弥漫,刀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是在容衡回京前的最后一次刺杀。
他已遭遇了好几次刺杀围剿,早已疲惫不堪。那时身边只剩下几个暗卫和谢繁,还有勿弃。
她早已长大,不复幼时初见的小乞丐瘦小软弱的模样。她身穿黑色紧致的衣服,几天赶路早已狼狈不堪,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蛰伏在深夜的野兽,锐利嗜血。
遇到了双叉口,容衡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引开敌人,一路护送他飞速回京。引开敌人那一队自是有去无回,他正左右为难,勿弃自己站了出来。
“公子,我去吧。”平静无波,好像在说要不要喝水吃饭那样平常。
“不可。”容衡深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公子,耽误不得。我善战,他们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我的,况且我时常跟随公子左右,我出现他们才会信以为真。”勿弃单膝下跪,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眼睛,也看不见那一抹惨然又释怀的苦笑。
“容我再想想。”勿弃是他与轻末一起救下的孩子,已跟随他很久,几乎从小看到大,他不想她死在这里。
“公子!”勿弃抬起头,眼睛闪烁的光芒令他心惊,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见状,勿弃怅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勿弃的意图,可是他不忍。
“公子可否为勿弃留些颜面。”月光下勿弃的脸色惨白,“不要告知轻末。”
最终,谢繁护送容衡上京,勿弃引开敌人。勿弃披上他的披风,戴好帽子,骑在马上,在夜色中显得威严,孤独。
容衡将启程,突然被叫住。
“容衡!”勿弃从未唤过他的名字。
“你无需自责。”勿弃抬头看着夜空。
“有些人注定是要被辜负的。”
马奔跑扬起尘土,黑暗已经掩盖住所有。曾经在街头那个睁着明亮眼睛的女孩,紧紧拽住他的衣摆,眼中满是倔强。
“也许,有些人真的就是要被辜负的。”哑音坐在树下,喝了一口酒,眉眼都笑得溢开,霎时,满山梨花落。
你的出场和谢幕,不过是为了见证与你无关的一场花开又花落。
你只是局外人,只能隔着帘幕低垂,听着片语,偷着自己的欢喜。看着悲喜,却无法悲喜。
躺在铁索上一旦动心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