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艺评论】香江水逝楚云飞，风流散尽 之 金庸篇

金庸: 旧游如梦空肠断

金庸老先生仙逝那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首打油诗纪念:

一代大侠随风逝，空留名作满人间。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想起小时候，痴迷黄日华翁美玲版本《射雕英雄传》电视剧，尤其里面阴森诡异的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更是有吸引力。骷颅头随爪风满天飞舞，真有威慑力。  非常巧的是，第一次接触金老先生的小说，也是《射雕英雄传》，那是十几岁上初中的时候了。一次去外校考试，路过街边的旧书摊子，在一堆花花绿绿的书里，看到一本没有封面没有名字的书，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印满了蚂蚁一样的小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决定是这本了。挑书我一向很有眼光。那时候还不知道就是金庸的射雕，回家略翻翻，才发现的，拿起就要一口气看完那种，觉得真是写得美妙极了。在武侠小说家里，比诗词功力，金庸不如他的老同事梁羽生先生。梁先生能让自己的小说人物填词作诗，甚至他能写一些很工整的回目对仗。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查《白发魔女传》和《云海玉弓缘》里面的诗词。金庸早期的小说，这缺点更明显。比如射雕里面，居然让宋朝的人提前唱起了几首【元曲】。

“城池俱坏，英雄安在？云龙几度相交代？想兴衰，苦为怀。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疾，也是天地差！迟，也是天地差！”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舂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山坡羊. 潼关怀古

【元朝】张养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踟蹰。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还有黄蓉唱的那首宋方壶的《山坡羊·道情》

青山相待，白云相爱。

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

一茅斋，野花开，

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

陋巷单瓢亦乐哉。

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后来就被化名佟硕之的梁羽生写过一篇《金庸、梁羽生合论》来质疑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让黄蓉唱《山坡羊》，是「宋代才女唱元曲」，在历史背景上乱了套儿。所以，金庸在新修版《射鵰》中，金庸就借云南杨老者之口告诉读者，他的先人自唐朝天宝年间移居南诏，《山坡羊》的曲子由祖先所传下。所以《山坡羊》在唐代即已广传民间，宋代的黄蓉吟唱此曲，并不悖理的意思。他自谦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只要求把故事讲得生动热闹，他之所以写武侠小说，只是当做一种娱乐，自娱之余，复以娱人而已。文中他很含蓄地对梁羽生的批评提出了辩驳。他说：我以为武侠小说和京戏、评弹、舞蹈、音乐等相同，主要作用是求赏心悦目，或是悦耳动听。

【原创文艺评论】香江水逝楚云飞，风流散尽 之 金庸篇 【原创文艺评论】香江水逝楚云飞，风流散尽 之 金庸篇

看完了《射雕英雄传》就一定要看看《神雕侠侣》的啦！ 神雕侠侣神雕的概念，和后来的屠龙刀都是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里面就有的，前面提到的《射雕英雄传》里的“降龙十八掌”也是，原著叫做“降龙八掌”，都被金庸拿来点石成金啦，哈哈。

《神雕侠侣》开头那段，提到欧阳修的词，借妙龄少女陆无双与程英 采莲唱曲，与河边杀人血染双掌的李莫愁两相对照，是我所看金庸小说最有感触的一段: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

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

隐隐歌声归掉远，离愁引看江南岸。”

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正是越女采莲的情景，虽只寥寥六十字，但季节、时辰、所在、景物以及越女的容貌、衣着、首饰、心情，无一不描绘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夹抒情，自近而远，余意不尽。欧阳修在江南为官日久，吴山越水，柔情蜜意，尽皆融入长短句中。宋人不论达官贵人，或是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是以柳永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往往便是欧词。

“只听得歌声渐渐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两句：“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那道姑一声长叹，提起左手，瞧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甚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词中相思之苦、惆怅之意。”

是的，这两句词下笔极其沉痛，妙龄少女，幸福中的人儿是很难理解这一番的感慨的，也只有李莫愁这种历经情海变幻更能体味其中滋味！走笔至此，心中一阵酸楚，我们与金老先生又何尝不是【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呢！

【原创文艺评论】香江水逝楚云飞，风流散尽 之 金庸篇 【原创文艺评论】香江水逝楚云飞，风流散尽 之 金庸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