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男孩
铅灰色的天空里,他笑得很轻,却像个孩子,温柔得软和得像个孩子。
雾气在他眼中融化成清澈的湖水,他拥着自己的爱人,满足而兴奋的,在微雨的公园里转圈圈。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微弱,
人听自己的心跳就是别扭的吧。他便去听爱人的心跳,他听完便笑了,因为心跳的活力,证明他真的爱他。
除非有一天他的心跳停止,不然他就是爱他。他这么想着,还顺手扔了几块糖,给这个平常却爱他的人。
桦笑得推开他攀上来,细长的手,“你喜欢我喜欢成什么,真的没有觉悟。有时候觉得,你比我可爱多了。”
“过了那个年纪,我就要有脾酒肚。我还会喝酒,喝酒的人容易老…你那时候估计也不喜欢我了…”桦看着这个幸福的男孩睡着了,他的语气越来越轻
轻得像一团棉絮,却没有鲜红的东西让这团棉絮止一止。这团棉絮没有重量
终于有一天,桦说他想处个女朋友,毕竟老人的心愿逆着他怕,会得到报应。
他当时笑着说:“好啊,你要找个和我一样可爱的。”
但是他竟开始一夜一夜的失眠,他睡不着便开始看曾经和桦一起看过的动画片,然后每天早上会开始掉头发。
他吃着糖果,没有人让他扔几个了。他吃着饭,吃着吃着,胃里翻江倒海,他吐得像个会怀孕的人似的。可是,哪有那个可能
桦打电话给他,嘘寒问暖,他让他多吃一点儿,如果实在无聊就养只猫或者狗。
他说,我吃呢…没说几句,电话里那个女生催促他吃午饭…她会照顾桦吗
随着电话的挂断,他开始楞楞的想,是因为他像个小孩总让桦照顾,所以他烦了是么
后来,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做好一大碗番茄鸡蛋汤,拍了照给桦看,告诉他自己会做饭了呢,他笑得很开心的。
可是桦训斥了他,“你小心烫到自己,你为什么要做菜?”
他的笑容依旧洋溢,原来他还是这么关心他啊,原来,这一切也没有变嘛。
爱人只是有事了,他要出去一趟,等他做好这件事,完成好这个任务,他还是回来陪他,他们可以拥抱接吻做所有亲密的事情。
可是,桦犹豫着开口,他对他说,“我真的害怕报应,我看到他们苍老的脸…没办法断的血缘…以后万一我不回头了…你别犯傻,你养只猫吧,好好养,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我会来看你,给你带各种糖果。”桦的声音一向低沉。
他脸上的笑容在这个阳光凝固,手机在手里差点滑落在地面,这个手机是桦的第一笔工资买的,他不能摔。
这么想着,他苦涩的开口,“你…你不回来啦。柜子里还有你没喝完的…半罐咖啡…”
“我知道…你倒了吧。”桦无奈的说,他看着洗手间里那个女孩窈窕的身影迟迟没有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桦…你认真的么…为什么这样…”
“…先这样吧,我有事。”说罢,桦急急挂了电话,她工作发烧发到三十九度,晕倒在洗漱池边,他急得背起她便去了医院。
他坐在被阳光照得暖暖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头上原本浓密的头发快掉了一半,他曲着酸涩的指骨,眼中一片干涸的荒原。
她一定是个和他一样可爱的人吧,他这么想着竟也生出一点笑意来。
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把他当小孩,当小白脸那样养着,如果有星星,桦一定会说,它应该装在他的眼睛里,毕竟他笑起来那么好看。
和他比起来,桦总说,他觉得自己在一天天变老,他蹭在烨的怀里,他的胡碴确实刺得他细皮嫩肉的皮肤,微痒微糙。
他心里真的疼,破了一个洞。
桦知道吗,他或许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总是让他别执着,要好好过,如果还想找更合适的,可以让他先和对方聊聊。
桦想给他找个,永久的依靠。成许出于歉疚,或许出于情深,或许出于,怕遭报应。
他总说,要成熟要懂照顾人要好看要优秀,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无所不会…
桦便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他总说,没有这样的人,却总坚持问他。他一次次的这样说,他们便沉默的度过着这半个小时的宝贵时光。
他得逞而狡黠的想,桦不知道,除了他,除真的深爱的人,陪他的,是谁也不成的。
时光过了一年又半载,他跑了很多趟医院,头上的头发掉得不成样,人瘦骨如柴。
桦来看过他几次,他戴好帽子,穿着厚实一点的衣服。桦关心他说他脸色不太好,唇也总是干的。
他便刻意笑嘻嘻的,“我想你想的,你好久不亲我了,要不要小心翼翼就偷偷的亲一个嘛…我还特地吃了糖,你亲的话是甜的!”
“去去去。我们不是这个关系了。”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躲闪目光。
下一秒,还是肯将他抱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下一次,我让你嫂子过来看看你啊。”他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放开他时,他什么也不讲便离开了。
他一身小病小痛,知道是自己作出来的。医生的医嘱,已经是让他禁食了,不能吃甜不吃太有味道的,饮食要绝对轻淡…
他哪里吃得下去,他的心里,早就萎缩得,没有食物的位置。
这年年前,他姐姐的孩子出生了,他走进病房,看着姐夫摸着姐姐的脑袋,眼中很是怜爱。而姐姐即使受了罪,脸上的笑还是很欣慰温柔。
走前,看了孩子,他抱着那团软软和和的,会呼吸的生物,微笑着表达心里对这孩子的喜欢,百无聊赖的想着这孩子要叫什么好听的名字。
他的姐夫也让他,加油,也有一个家庭就安定下来了。他怎么安定下来呢,他捉摸着天长地久已经做了很久很久的梦了。
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权利了吧。
这幢楼房前的梨树在一个宁静的午后被政府派来的车砍掉了,说是要移种。他还记得当时和爱人摘梨吃的时候,那梨酸得很。摘的时候偏偏又那样开心,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很快,又有人说,这楼房也要被拆了,有人也不信。可是终于当地的政府也公示了。
“有补贴的吧…我去帮你办吧,毕竟这房子是我们倾尽全力买的,我们要争取最优的补贴。这样,你再租房也能租个好一点儿的…”
电话那头叫他“桦”的女声很是清甜而刺耳。
他温和的笑笑,你别担心,好好照顾嫂子,我来谈,谈好了通知你。
桦还是放心的挂了电话。
他看着手杯最后一杯咖啡,只是觉得金钱竟然于他也是最无情的东西了,他偏偏是不知这种衣食无忧的福气的。
毕竟是一起买的房子,这间房子充斥了记忆里所有的甜,桦最后的语气没有可惜,能想到也是钱。
桦真是个现实的人。
房子也拆了,他要离开这里了,桦把房子所有分得的钱给了他,还来送他离开,问他准备去哪儿。
他只是笑得很单纯,我准备去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我觉得你如果知道,会舍不得,会惦念,万一回了头,嫂子会伤心。我不用在你心中有任何位置了,那样不好,对你爱的人也不公平。
桦想了想,才道,也好,还好你能想明白。
便又再三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
他拿上行李去了一个大城市,在烟柳巷里,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现在原来也有那么多寂寞的人。
他被各种各样的人压过,力度轻的力度重的,温柔的粗暴的。报酬微薄。
那天夜色很浓,一片混沌,他站在门前抽着烟,风有点凉,他斜倚在门日看月光,挂在天空中,多么皎洁又亮堂堂。
一个男人若有所思看了他好一会儿,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一道刀疤。男人径直过来,力道极大的将他拉进了房间,他没有反抗,以为如往常一样。
今年的中秋,月色还是那么明亮,另一方,桦正坐在阳台上看书,他的老婆正笑眯眯的端来一盘月饼。桦对她温文尔雅的笑。
天亮,那间房间被人推开后,那人便尖叫起来,街坊四邻全部赶来看,很快便有人报了警。
原来,那个刀疤男人是警察一直通缉的杀人犯,混黑道的。疑似患有人格分裂症。至今没有抓到…
桦一直有他的微信,这两年也发了很多钱,可是,他没有再收过。桦也没有问过。
或过潜意识里,那个可爱的男生,他想丢得远远的,只为那份他所拥有的幸福。他也是个世故的人。
那个在记忆里会笑的男生
终于消失在了这个会令他没有生气的世界
终于离开了他的爱人
终于不会变成任何人的刺…
可爱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