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怎样炼成的（8）
青春是怎样炼成的（8）
这几日太阳出奇的热，仿佛贪官离任时的表情。一大早的小雨实在是睡懒觉的好时机，刘动躺在床上这样享受着。可夏天的雨如同淘气的孩子，刚哭两声给个糖果吃就又眉开眼笑。房间的闷热如同受了上司的委屈，让人没能力出气。刘动全无睡意，尽管天花板上的吊扇一根筋的拼命吹着，也不能把人吹进梦里。昨天住进招待所她就发现自己来得既不凑巧也不凑数，楼下的几层刚刚满员，只把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安排在了楼上一层，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因为隔了一层楼，如同和楼下的学生只是远房亲戚，没有同层楼人的关系来的圆融天成。发现她独自一人才暗自懊悔没有在大学找个男朋友，至少现在有个可以陪自己浪费时间的人，无聊至极去书店买了本爱情小说，凭借虚构的爱情慰藉真实的空虚。阅读的过程是寻找遗失的自己或是检验存在的自己，刘动就隐约的认为作者似乎是为今天的自己而写的，那些委屈、折磨、煎熬、最终美满的爱情就是给她的暗示，那个女主人公分明就是她，好比人照镜子时常是为了孤芳自赏。
刘动早上洗涑完也没有吃饭，抱着小说继续做着醒着的梦。李维和王克明两人因为没有得到二次分配的通知有些心急如焚，力气全用在了提行李和上楼了，两人上到四楼时其他几个人还在二楼慢悠悠地走着，快到门口时，两人差点和出门准备吃午饭的刘动撞在一起，李维兴冲冲地问：“你一定是新分来的学生。”
刘动见突然来了陌生人，警惕地撒谎道：“不是，我是来出差的。”她的灵机一动让她忽然觉得成熟了很多，甚至产生了成就感。社会的确造就了某些欺骗性。
李维王克明相互疑惑地望了望，抱歉说认错了人，王克明猛地醒悟道：“我们是新分配来的学生，来局里报到的，我们以为你也是。”
刘动抱愧地红了脸，这才知道自己的聪明实在是愚蠢，赶忙解释，李王二人宽容地一笑，李维顺势说女孩子会撒谎肯定是聪明的女孩，刘动乐道：“会上当的男生将来都是有福气的男生。”
李维道：“不用将来，现在就很有福气了。”朝王克明挤挤眼。刘动咯咯地笑着，笑声晶莹剔透，如同广告上刚洗出来水果上盈盈挂着的水珠。
走在最后的杜立明听见有女孩的笑声，瞬间加快了脚步，不小心踩在李美静的凉鞋上险些摔倒，吓得他赶忙停在原地，好像犯错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李美静跺了跺脚，眼里含着谴责，心里复仇般的快活。
等见到刘动，而且也是不逊于她的美丽，还比她更机灵和大方，如今她在几个男孩中那份独生子女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听说刘动和自己同年，却大了月份，她才安下了心，毕竟在这群人当中，她是最小的，他们有义务照顾和呵护自己，她更有权力享受他们的照顾和呵护。她嫉恨周围的女同学比自己小，懒散和失缺的责任感让她希望永远活在学生时代，至少像学生时代那些男孩们纯粹的追捧她，而不像进入社会以后多少点有功利性。今天有了女性朋友，她有必要表现出快乐，对刘动说：“我正愁没个伴，认识你太及时了，否则等通知这几天真不知道怎么过。”听起来是客气，更是实话。
听李美静和四个男生是校友，刘动羡慕得不得了，说她有福气，李美静浅浅地笑笑，这个笑光滑得从脸上一掠而过，这样的浅度是容不得人挖掘的，她就是要让这个笑失去意义，不允许别人猜测和质问。杜立明憋了半天刚想说句俏皮话，见李美静一脸的疲态，心想她坐了一晚上火车一定饿坏了，转口说：“大家都累了，咱们抓紧吃饭吧，饭桌是外交的主要阵地。”
众人经过刚才的一折腾，熟悉得也快，一路上刘动谈风甚利，说一个人呆的难受，只好看小说解闷，半天功夫把小说里的小姑娘都读成了老太婆。
刘动的健谈惹得一向寡言的王克明也不再矜持，他也附和着说：“看来你真的是度日如年了，半天时间就是几十年，小说里的小女孩非要找你赔偿她的青春。”
刘动笑道：“幸亏有小说，看了小说一个人在楼上住也不害怕了。”
王克明有意的卖弄道：“小说让你变得大胆了。”看大家都在怪异地看自己，他脸红着说：“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刘动欣赏地回望着他，说：“看你样子忠厚，还幽默得很。”见王克明羞得说不出话，她调侃道：“大学让你变得小心了，哈哈，我们这是在对对联吗。”说完又是朗朗的笑，王克明发觉他的话和刘动的话如此工整，对仗得像是在处对象，吓得他眼睛也不敢再和刘动对视。几人走进一家川菜馆，杜立明进门时走在最前头，向众人做着向导。
这餐馆果然生意兴隆，四周的墙上全张贴着挂历，尽是些站在沙漠里穿着泳装的外国女模特，并以此来招揽生意，调动人的胃口，那位四川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看得出他有些乐不思蜀，服务员见进来一群人，忙迎笑让坐，她用捞足了油水的抹布在桌子上一掠而过，原本板着脸的桌面一下变成了麻子，桌子本来就是抹布的同案犯，小水珠是它们分赃不均的埋怨，李美静嫌恶地招呼服务员用干抹布再擦干净，狠劲地用脚在地面蹭着粘在鞋跟上的卫生纸，一边狠狠瞪着杜立明，嘴里嘟啷着：“什么餐馆嘛，也太没品味了。”刘动本想说每个地方最有名的小吃店都是最脏的，见李美静的脸比桌子面的怨气还大，在心里增加了一点对她的戒备。服务员听几人点几乎全是素菜，慢慢拉下了脸，声音里也没有了开始的“荤腥”味道。上菜的速度很快，又招来李美静的不爱，责备说菜不知道炒熟了没有。看见青菜汤的菜叶子被虫吃过，又抱怨用剩菜糊弄人。老板前额的一条青筋蜿蜒盘绕在脑门，确实为钻营取利让他伤透了脑筋。尽心竭力地发誓“虫吃过的绝不是剩菜，更新鲜，更放心”众人偷偷地笑，李美静始终没有喝一口汤。
女孩惯例地表示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和温文尔雅，吃饭时嘴总是严实得不暴露牙齿，她们守口如瓶地嚼着，仿佛吃的是个秘密，男孩们也被传染的生怕嘴里发出声响被女孩取笑，好像他们有责任为女孩保守这个秘密一般，王克明谨慎地夹菜和喝汤，唯恐掉一粒饭或者跌一滴汤会成为做事不认真的口实。杜立明更是诚惶诚恐，他在心里精准地计算着与菜、汤、和米饭的距离，每一筷子和勺子可能运行的线路，每一口菜量和米饭的多少以及在嘴里咀嚼的时间，他吃的真是天衣无缝，不留下任何可以被人挑剔的漏洞，他的吃法几乎可以作为用餐的国际标准在全世界推行。既然在长相上不如王克明，那必须在其他可以修炼弥补的环节上超越他。但见王克明和他执行的一个吃饭标准，妒忌得有些气息不畅，刚喝的一口汤从鼻子喷了出来，终于使秘密的场面露出了破绽。
李维长出了一口气说：“今天你装什么大象呢。”
杜立明难堪得无地自容，恰好马文成吃到了一粒小石头，才让大家不再关注他鼻子喷水的事件，杜立明立即狠狠地对服务员喊：“把你们老板叫来，今天要是我们崩了牙，就是给我们吃钻石也不答应。”又觉得态度生硬的有失君子风度，缓和的口吻中带着精明道：“这碗米饭不能算钱，再给我们免费加一碗。”服务员骄傲地说：“我们的米饭管饱吃，从不收费。”见要挟不成，杜立明不敢再说话。
刘动歉意地说忘了告诉大家，南安靠近四川，这里的盖浇饭只收菜钱不收米饭钱。几个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好事，于是也顾不得礼仪客套，轮番举着空碗要求加饭，杜立明几乎用三根豆芽菜吃了一碗米饭，吃得他“饿，饿，饿”地打了三个饱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