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父亲
又快到父亲节了,可是我却没有父亲,没法给父亲过父亲节了。
十五年了,我有点担心我会逐渐模糊父亲在我脑海里的印象,我想我应该写了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父亲兄弟四人,他排行老三,上面没有姐姐,下面也没有妹妹。八十年代的农村,还很贫穷。父亲不受爷爷奶奶宠爱,分家时,只分到一间堂屋,连个像样的做饭灶台也没有。所以只能垒几块砖支个锅就这样过着。由于是堂屋,经常有人过来过去,所以做完饭锅还得收起来。因为这样,父亲母亲总是被人笑话,二爹(我爷爷的兄弟)取笑他们是鸭客(方言,音译)。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父亲和母亲都是能吃苦的人。结婚几年,自己建起了几间土砖房,只是,被人取笑的日子并没有过去。
有一次,父亲从村里头过路,被人叫住,爱国(我父亲名字),我这窗户做你那几间房子怎么样?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他家的房子木窗户中间用的是钢筋条,比一般纯木窗户要高档得多。父亲感觉受到了侮辱,虽说你那窗户成本高,但还不至于一个窗户的成本能和我几间房子相当。父亲没有多理论什么,扭头走了,人穷被人看不起的滋味他早尝过了。多年之后听母亲提起,我如在现场,有那种被人深深的轻视之感。
八九十年代,并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农民可以自由自在到处打工挣钱。那时物质贫瘠,经济还比较落后,挣钱的路子并不多。父亲只能各处打打零工,干一些体力活。哪家要盖房子了,哪家要挖鱼塘了,都是父亲挣钱的好去处。
父亲一年四季在外搞副业,打零工,家里全靠母亲支撑。可能是运气不好吧,总是有雇主不愿意结清工钱的情况,相互扯皮的事情常有发生。所以父亲一年辛苦下来,总没挣到什么钱。
钱没挣到,倒是挣了一身好名声。多年过去,老一辈的亲戚总要跟我提提我爸之前的事情。在雇主家干活,父亲从来不挑吃喝,有些雇主客气,做得丰盛,父亲可以吃得好一点,但更多的是在雇主家只能吃咸菜,甚至有时都吃不饱饭。即使这样,父亲也笑眯眯,毫无怨言。他舍得下力气,不偷奸耍滑,得到了一致赞誉。
父亲搞过很多其他的副业,用现在比较时髦的一句话说,其实他是一名创客。
90年代经济好了很多,有条件的人家都开始做新房子。父亲看到了这个商机,他开始挖窑烧制青砖。烧窑需要大量的木材,我家山上树砍完不够,就去很远的地方砍树再背回来。只是树都砍完了,父亲的砖窑还没产生效益。烧窑制砖之路并不顺畅,由于技术不佳,父亲烧制出来的青砖大部分是呈黄色,很脆,没有人愿意购买这样的砖盖房子。这些砖只能自己留给自己用了,至今我家旁边还有这样一堆“青砖”。
制砖不成,父亲想到去做挂面。只是做挂面用的竹筷和大面盆都准备好了,又不做了,计划无疾而终。母亲总是怪他,想一出是一出,跟着他没过过一天幸福日子。
也许父亲是常在外,饱一餐饿一餐又不注意饮食,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在42岁这个黄金年龄,父亲不幸被查出胃癌,他的身体自此每况愈下。再也干不了重活了。养病期间,父亲要么是和村里人打打牌,要么是下下象棋。他棋艺很好,我对象棋的初始记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只是遗憾的是,我从未和我父亲下过一场棋,那个时候,我太小了。
父亲的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农历六月初一,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那未满10岁的小儿子。也许是我太小,并不知道生离死别之痛。我并没有像小说写的那样亲人离世子女大哭,只是看着姐姐哭得厉害,我假装哭了几声,也有可能是太伤心了,仅仅哭不足以表达当时的情绪装填?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也说不清了。
之后几年,无人的夜里,躺在床上的我经常想起我那父亲,想起一幕一幕,想起如果父亲没有患病那该有多幸福。泪水止不住滑过脸庞,浸湿了枕头。
父亲在我心中的印象,更多的存在于亲戚朋友的只言片语中,他们说为什么好人不长寿。直到去年,我父亲已经逝世十四年了,我小舅妈还跟我提起我爸之前踏实肯干、从不计较吃喝的事迹。
父亲在我心中的印象,也存在于那一些有哲理的话语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他教导我的,“少年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也是他教导我的。那时我并不是很懂,只是这些话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十五年了,当年九岁的我今年也二十四岁了,想起父亲时,不再掉泪,更多的是唏嘘。那么年轻,那么受人称赞,怎么就不能长寿点呢?他还没看到我考上大学,还没看到我结婚生子,怎么就能先去了呢?十五年了,有很多事情逐渐在脑海里模糊,也有很多事情一直清晰存在,恍若昨日。
十五年了,希望敬爱的父亲大人你在那边过得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