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灯火

妮子突然觉得父亲变得陌生了起来，他固执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偏执到狂妄。！这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啊！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父亲性格上的这些改变？妮子一直没弄明白。

妮子回忆了一下，一直以来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也真真是屈指可数。幼时，父亲为了生活，常年在外奔波，也只有到了一些重要的年节才会回家几天。那时候，妮子便觉得，家，于父亲而言，更像是驿站。除了父亲在家时候，留下的烟草味还未曾散去，几乎不怎么感觉到父亲在家里停留过的痕迹。

那时候妮子一直以为父亲是挺能挣钱的，虽说靠的是手艺，能让家里衣食无忧，能让妮子在同学中有一种优越感——虽然长大以后妮子觉得这种思想不正确，但年少无知时，谁不曾有过小小的虚荣心呢？

父亲偶尔会在春节过后的开学季送妮子去学校，也顺便跟老师询问妮子的学习 。老师夸奖妮子的话会让父亲很是高兴，妮子无论提什么要求，父亲都是同意的。所以，妮子觉得，父亲很是注重她的学习的。

长大以后的妮子对父亲无形之中多了一份隔阂。大概是听说了父亲曾经动过要与母亲离婚的念头。听说后来还是念及妮子年幼，才作罢的。

后来，妮子去了省城读书，离家远了，离父亲更远了。所有的联系都是极为简单的——该交学费、生活费了！除此以外，很少再像从前那般，妮子不再需要玩具，父亲却越发唠叨了。

当皱纹爬上父亲曾经英俊的脸庞，洁白坚固的牙齿被一排假牙代替，挺拔的身躯开始弯成一座拱桥，身上的烟草味越来越淡，后来居然消失了。酒，也不再出现在父亲的餐桌上……妮子才发现，父亲老了，斑白的头发稀疏可见，粗糙的双手像饱经风霜的枯树枝。

可老了的父亲越发倔强也越发计较了。妮子以前觉得他心胸宽广，可自从父亲回到老家常住后，便变得狭隘了，甚至有些小家子气。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跟妮子说，伯父家的鸡吃了他新种的菜，还有种在园子里的香蕉不知道被谁偷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总爱说旁人如何如何没有素质，缺乏教养。这跟妮子印象中的父亲有些不同，但妮子愿意相信，父亲只是老了，思想上有些落差。毕竟，年轻时候的他，曾经无比风光。那些年轻时候创造的成就，如果不加以经营，也会消失殆尽。妮子替父亲总结了他曾经辉煌的过去，到了晚年却只能以潦草收笔的不甘，妮子也能理解父亲的不易。

只是这一次，让父亲不快的导火线居然是他的儿子，妮子就不明白了。哥哥们虽然没多大出息，但也算孝顺，每月生活费按时提供，年节也有表示。只是父亲脾气不好，总爱挑剔，嫂子们没一个入得了他的法眼，每次聚一起都颇为不快，家庭聚会也渐渐少了。

妮子接到父亲愤怒的电话，电话里严肃地告知她，从今天起哥哥们与妮子没有血缘关系了！——又有矛盾了。妮子刚为他们辩解了几句，父亲便恼怒地挂断了电话！

人老了，便会变得不讲理了吗？妮子有些迷惑了。眼前又浮现出父亲骂骂咧咧的画面，母亲哭哭啼啼地诉苦，说这个家如何如何没有温情了，哥哥也在抱怨父亲的不可理喻……

妮子望着黑夜里的万家灯火阑珊，心里不禁在想，这万家灯火里面究竟有没有一盏灯火是温馨的？那里面满是宽容和谐，理解和温情！大概，只有梦里才会有的吧！妮子的目光黯淡的像天边最遥远的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