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号列车（一）

驶向何方

  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在这辆列车上的，只知道列车上始终空无一人，车窗外也是绵延开的沉寂灰暗，难辨晨昏。

  没有到站的提示音，没有行驶的轰鸣声，唯一让我知晓列车往前跑的，就是每隔一个小时它会如同到站一般缓缓停下，车门弹开迎接一批批并不存在的乘客。

  时间在这辆列车上仿佛停滞了。我曾观察过窗外的天空，却只看到一片让人心生畏惧的灰色；我也曾试着打开连接车厢的车门，不过门前锁头碰撞的咔嗒声让我无功而返；我甚至想在列车靠站的时候逃离这里，却被内心的惶惶不安劝退了。

  它自哪里启程？它驶向何方？我都不知道。

  平稳的列车再度减速，滑进了灰色的站台。“您好，欢迎乘坐88号列车，祝您旅途愉快。”女声机械音突兀地窜进了我的耳膜，我一个激灵直起腰来，瞪大眼睛盯着车门。

  他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棕发的男人穿着件深红的低领毛衣，里面套着件白衬衫，像用没洗干净的水彩笔蘸到白颜料上，一抹红色突兀地闯进了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刺眼又鲜艳。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男人走起路来很轻，我点了点头，看着他坐在了隔着我一个空位的椅子上。

  是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你知道列车的终点吗？”压在心底的疑惑还是脱口而出，我悄悄偏头看了他一眼。

  车厢外面为什么是灰色的？车门外面到底锁着什么？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面对未知是让所有人都会心生畏惧的事情，如若出现了同样处境的人，慌乱也许会被暂时地抚慰，尽管事情还没有解决。

  “我不知道终点。”他面带歉意地一笑，“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列车上面没有其他人，车门都是锁上的。”我不经意地抬头一看，连接上一节车厢的车门上的锁头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冰冷的感觉滑过脊背，我的神经一瞬间紧绷到极致。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车门，脸上浮现了诧异的神色。他肯定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门还是锁着的，所以才露出这么不设防的表情。

  “要不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犹豫，声音是不急不缓的，耐心地等待着我做出选择。

  他说的对。

  面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我竟毫无由来地有种信任他的冲动。

  理智战胜了恐惧，我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容里带了熟悉的、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