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孤独

孤独，描述是境界，道出是人生。

明崇祯五年十二月，西湖大雪三天，人鸟俱绝。隐居于此地的张岱独游西湖，山水皆白，惟余一堤一亭一湖，几人神游天地之间而对饮小酌。这篇《湖心亭看雪》是明亡以后张岱回忆所作，感其身世、悼其亡国，有浓郁孤独之感而书与笔端。抒写之时的心境与当日之心境截然不同，尽管都有对人生、天地的迷茫，但细品之下，孤独在不同的情境之下还是不一样的。

孤独本身的意义并不明显，它无非是形容人本身的一种存在或者精神的状态。而我们所在意的是与孤独相伴的人类的思考或者情感表达。

王唯的《竹里馆》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想想看，明月高悬，一人一琴，天然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弹了会古琴，意兴到处，起身长啸。几个动作伴随着深深的孤寂和对人生的喟叹。这首诗是王唯晚年隐居时所写，一生功过过眼烟云，都化作一声长啸，可叹或可悲都是对人生的总结。这种境界应该具有特别的美学意义，范仲淹的《绝句》中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可以想象一下，千山暮雪，平时的小径被大雪淹没，甚至没有一点人兽的踪迹，江水不在汹涌，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雪，一叶扁舟，孤立于江心，一个黑点一个渔翁，笔直的一条鱼线，纹丝不动。他掉的是鱼还是枯寂的人生？这正如有次我在夏天的午后骤然醒来，刺眼的阳关映入眼帘，没有一点风声，蝉儿也似乎去躲阴凉了，甚至你可以听见你的心跳和呼吸，不可避免的要回忆过往人生，直至发出一声长叹。当日张岱在湖上赏雪对饮，或许就是这样，他应该远没有成文之时的厚重感觉。

家国疏离之时不免心伤，既有对过往的伤，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姜夔《扬州慢》里说“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能不悲凉吗？是为国殇！这又应该是一重境界了。国破山河在，满目疮痍岂能无孤独之感？

顾炎武《酬朱监纪四辅》说“碧血未消今战垒，白头相见旧征衣。东京朱祜年犹少，莫向尊前叹式微”。但此诗又透漏出了不一样的孤独之感，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倔勇之意。同样是他的诗，《精卫》中有言：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苦。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我愿平东海，身沉心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我不怕苦累，我要一意孤行，宁移白首，不坠青云。屠格涅夫《门槛》将孤独具象化了：“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不仅是你的敌人，就是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也都要给你这些痛苦、这些打击”，这些都是孤独，你是否承受的来？他铿锵有力的回答到：不怕，我不怕牺牲，不怕背叛，我要越过那道门槛，哪怕世人叫我傻瓜！这是一种别样的孤独，不再囿于自身的天地，为了心中的信仰，孤独又有何惧？

还有别的孤独。“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一样啊”，这是《大话西游》里孙悟空的孤独，但那潇洒转头而去的身姿说明了他有多么愿意的孤独，那是对人生的释然；《我是传奇》中面对空荡荡的城市，威尔史密斯扮演的角色仍然和变异体每日周旋在钢铁丛林之中，但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人类的希望或许有一天，我们也将要将宇宙的孤独纳入心中。

悲己、悲家、悲国、悲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