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熟人
好似只过了一瞬，姜妙就被带到一个房间，被拎她的那人掼在地上，听那人说道：“师兄，在北墙那里抓到一个小丫头，看样子像是桃源居的。”
“我瞧瞧。”另一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姜妙跟前，抬起她的脸。
姜妙对上一双星月般明澈的眼眸，再仔细一瞧，那男子琼鼻妙目，秀眉如剑，面白若脂，在月色清辉中凌然若仙。这神仙般的姿容，她见过！只是，她见到了那个是僧人，而眼前这个男子，分明梳着发髻。
有些不确定，但姜妙仍试探道：“元夕哥哥？”
“你是……小恩公？”
“是我！”猜测得到了肯定，遇上了熟人，姜妙的小脸上绽开一个欢欣的笑，颊边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元夕惊讶地看着姜妙，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说起这个，姜妙就分外委屈。再如何镇定、如何大胆，到底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不管不顾地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拉着元夕的衣袖拭泪。
元夕哭笑不得，看了看她的妆容打扮，隐隐猜到了什么，感觉有些心疼，将她缓缓搂进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为她顺气，柔声抚慰道：“别怕，到了我这里就安全了。”
一旁的元觉目瞪口呆，想问话却被元夕以眼神制止，只得吐了吐舌头离开房间。
见姜妙哭累了，哭声渐收，元夕便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喝。姜妙咕噜咕噜连喝了三杯温水，才慢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元夕。同时，她也从元夕那里得知，那喜好玩弄女童的白衣男子，正是瑾国公府嫡出的二公子、元夕的二哥曹琨。而元夕本是瑾国公府的五公子曹瑄，先前因故在凌空寺修行，如今已还俗归家。
“这会儿已经子时过半了，你就在我这里休息吧，我这就派人去府衙，将你被找到的消息告知值夜的衙役，明日一早你爹去府衙打探情况，便会得知你的消息。”曹瑄温和道。
姜妙点点头，她身心俱惫，爬到床榻上倒头就睡，却睡得极不踏实，噩梦连连，吓醒了好几次。曹瑄轻蹙着眉，将被姜妙在睡梦中掀开的锦被重新为她盖好。待她睡得安稳一些了，曹瑄才在卧榻一侧的软榻上歇下。
第二日一早，姜妙在陌上的床榻上醒转，“腾”的一下坐起身来，待看清了坐在床边之人的脸，才松了口气，想起来自己昨晚是歇在曹瑄的院子里。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起来用些吧。”曹瑄眼角噙着温软的笑意，柔声道。
“麻烦哥哥帮我找一身男孩的衣裳。”姜妙道。
曹瑄略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她欺霜赛雪的瓷白脸庞上，落在她圆润晶莹的氲水美目上，落在她柔顺黑亮的如瀑乌发上。姜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垂下小脑袋。曹瑄见状低笑一声，转头吩咐元觉去办。
元觉很快找来一套浅蓝色的绸衫，姜妙穿戴齐整，曹瑄帮她绾好发髻，又取了黄蜡和眉粉在她脸上涂抹修饰，铜镜中出现一个面色蜡黄、容貌普通的小男孩，任谁也没法将他和昨夜那个花骨朵一般绚丽夺目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早膳十分丰盛，有水晶虾饺、蟹粉汤包、细沙卷儿、牛肉馅饼以及香菇鸡茸粥、南瓜百合粥。除此以外，曹瑄还让人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挂面上桌，将面推到姜妙跟前，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先把这碗长寿面吃了吧。”
姜妙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今日正是五月初六，她的七岁生辰。她惊讶道：“你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的？”
曹瑄温和一笑，答道：“你是我的小恩人，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姜妙向曹瑄道了谢，先将长寿面一扫而空，然后盯着桌上让她眼花缭乱的其他美食，左一筷右一勺，嘴里塞满了食物，腮帮子鼓鼓的，如一只偷食的馋猫。
曹瑄慢条斯理地用膳，动作轻缓优雅，笑着对不顾形象大快朵颐的姜妙道：“慢些吃，当心噎着。”
“真是太好吃了！”姜妙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赞道。她觉得昨晚如噩梦般令她惶恐惊惧的经历，现在想想也没那么可怕了，这大约是美食的治愈力量。
姜妙吃饱喝足，刚放下碗筷，就见元觉一脸严肃进屋，对曹瑄道：“方才莲笙来报，桃源居出事了，二公子死了。”
曹瑄立即放下碗筷，道：“我去看看。”又转头对姜妙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回来后送你离开。”
姜妙摇摇头道：“我也要去看看。”
昨晚她离开曹琨所居的小楼时，曹琨还活着，只过了一晚就死了，也不知是意外死亡还是被谋杀致死。即便她仍旧对曹琨和他那个鲜花着锦的院子心有余悸，但仍想去一探究竟。
曹瑄看了看她的打扮与脸上的伪装，确定不会被人认出，便点点头道：“那现在就跟我走吧，我会派人告知你爹，多留你在汶州玩些日子。”
曹瑄带着姜妙到曹琨的院落桃源居时，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姜妙看到一个身着深蓝锦衣、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听身旁的侍卫禀报着什么，面色沉肃，眼底含着绵密悲痛和滔天怒意，想必此人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死者之父瑾国公曹敬江了。
曹敬江见曹瑄快步行来，作势要向他行礼。他挥挥手免了曹瑄的礼节，沉声道：“瑄儿，你既身为御典司的副司使，你二哥这个案子就由你和府衙的人一起查吧，务必尽快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哪个混账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瑾国公府行凶，敢杀害我曹敬江的儿子！”
这个二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到底是他的血脉，如此张狂分明是就是挑衅，他恨不得立即找出凶手，将其五马分尸。
“是。”曹瑄躬身应道。
姜妙在曹敬江说话时就已经走到曹琨的尸体旁开始认真观察尸体表面的特征。曹敬江皱眉看着姜妙，对曹瑄道：“那个孩子在做什么？”
“他这是在做验尸前的准备。父亲，他是沉水县仵作之子，儿子原先就识得他，昨日与他偶遇并邀他至府里做客，便先让他验尸吧。”曹瑄恭敬答道。
曹敬江狐疑地看着姜妙，道：“这半大的孩子，当真会验尸？”
曹瑄点头道：“是，父亲有所不知，他三岁就跟着他父亲修习仵作之技，帮助沉水县衙破获了不少案子。”
姜妙起身对曹敬江躬身行礼，又对曹瑄道：“劳烦帮忙准备皂荚、白醋、青葱、盐以及薄刃。等会儿我验尸之时，还请五公子在旁填写验尸单。”
